假期过了大半,大约八月中旬的样子,某天晚饭後,老爸拿著电话筒叫我说是同学的电话。急忙跑到电话边,却忘了问老爸是男是女。
“喂?”
“……”
“喂?”
“司希,是我,盛乐。”
话筒另一头略带磁性的低沉嗓音让我微微一愣。我想过是莫玲玲、薛清、林湃、甚至易孟,却没想到会是盛乐。
“哦……原来是盛乐啊。你……现在在哪儿?”从未和他通过电话,我不知该说些什麽才合适。
“在学校。”
“你找我……有什麽事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几秒,才有话音传出:“没什麽别的事,只想问你声,打算什麽时候返校。”
我看了眼桌边的台历:“今天才8月13号……嗯……最迟大概也要到8月尾才会回校吧。怎麽了?”
“是吗?”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在喃喃自语。一会儿没了声响,这人在干嘛?这可是跨省长途啊。正要开口询问,话筒里响起了几声清脆的吉他弦音。
“盛乐,你在听音乐吗?”我不解地询问。
“嗯。”
乐声渐大,是首吉他主奏曲。曲风很简约,轻柔舒缓里,有著若隐若现的哀伤浮现,却又在人还未来得及体会真切时就已悄然隐去。曲调间便又只剩下一派如行云流水般的闲散与浪漫。这种忽隐忽现不可捉摸让我心中顿有种怅然若失之感袭上。以至听著一时竟忘了说话。
曲到中途突然变得有些单薄,凝神一听,却原来只剩下吉他音了。单调清脆的弦音配著简单的曲调,余音嫋嫋的轻缓便将先前那躲在悠闲浪漫後时隐时现的哀伤勾画得神形毕露,触及心弦……
“好听吗?”曲子完後盛乐问我。
“嗯,”我在电话这边不由自主地点头,还问,“这曲子什麽名字?”
盛乐轻笑著没答,却问道:“你听的时候没有发觉什麽奇怪吗?”
奇怪?
“只是觉得曲风到中间突然一变,只剩吉他音了。虽然有些单薄,不过我却更喜欢後面的感觉。”我回味著先前那抹单纯凝曼的余音带给我的震撼。
话筒里又是一阵轻笑,却比先前多了份愉悦,或者还有丝得意?
“先前是放的CD,後面那段是关掉音量後我弹的。”
心中一热,脑袋懵懂间,一下涌上的不知是什麽感觉。
挂了电话,突然才想起一个问题:盛乐为何要给我打这个并没有什麽实质性内容的电话?又为何要弹这段吉他曲给我听?
直到回校不久後的某天,我无意在林湃手中翻看班上通讯录时才知道,那日果然很特别。
8月13日。
是盛乐的生日。
至於那段吉他曲的缘由,一直到很久很久的以後,我才知晓。
而明了的那刻,重回首。
心,已惘然,仿若历时千年。
***
在家休养生息两月,尤其在老妈汤水调养下,人变得格外精神。回到学校,听得最多的就是:
“司希啊,两月不见,人精神不少啊……”
“哟,小希,回家一趟 ,人咋变这麽水灵呐~”
“希希,好水灵哟~来,啵一个~”
……
开学向来是204最繁忙的时候。
班上事多,学校事更多。最清闲自然是我和易孟两个闲人。
开学两周,我约会过几次。不知怎麽,经过一个暑假,原来沉浸在恋爱中的热烈气氛竟淡了不少。其间一次约会中,我想著出现这种情况是不是至今我和莫玲玲连吻也没接过的缘故,曾一度鼓起勇气打算吻她的,可看到眼前那清秀的脸颊我却始终没将吻落下。
因为我感觉不到她有想被我吻的感觉。
也不曾发现自己心中有真正想吻她的冲动。
我为最後一个认识心慌不已。
而更让我震惊的却是那晚提前回到宿舍,门推开的一霎那。
我脚有些发木地看著眼前,接吻的两人 ,竟连我拿钥匙开门都无觉察。待门被推开才陡地惊觉分开。
“小希……”
展现於眼前的惶恐、羞愧、无措……
那一刻,我竟不知为何有种想流泪的冲动,事後想来许是受到震撼太大的缘故。
之後,我们三人找到校内僻静的所在,坐下细细聊了两个多小时。
“小希,上次你问我和阿林之间发生了什麽事,我当时说自己也还未弄清,但经过暑假两个月的思考,我现在明白了……结果你也看到了……你会鄙视我们吗?”
“我说过,你们是我的朋友。”
我语气坚定,深深看著眼前这因自己身涉禁忌之爱而惶惑不安的二人,“只要是你们心意确定,我永远支持你们。”也许世俗、学校、家庭会鄙夷唾弃,但作为他们朋友的我,却不可以。
第二天,下课後,我直奔图书馆资料室,查询与同性恋有关的各种报告分析及论文资料。以前“同性恋”、“gay”这样的字眼只在电视报中出现,现在却如此真切地逼进我的生活。
我有了解和清楚它的必要。
其实,了解的过程中,我还在不断地确认。甚至中途另找些附页上有姿势挑逗的性感女郎照片的杂志来确认。还好……自己还是有感觉的……我心情轻松的走出图书馆。
为了彻底消除心中那股不安,我一连几周都和莫玲玲约会频繁。有时回来寝室都快已熄灯。我明白一个连自己也不愿承认的事实:我在尽量躲著盛乐。
从暑假返校就一直有意无意地避免跟他独自相处,原因自己却不甚明了,只是觉得和他独处室内会莫名感到紧张感到难受……
周五,看完两场电影,时间已是够晚。我有些疲劳地回到寝室,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竟是回来得最早的一个。
洗漱完毕,一看时间,已到了11点半。而寝室里除了我别无一人,易孟想必是回家了,薛清林湃大概约会未归,盛乐……想到这个名字,我猛然发觉,自己竟然对盛乐近段的情况毫无所知。即使是其他寝室的班上同学,也时常串门聊上一会儿,而同处一室内,竟形同陌路,这种情形太过古怪。我想著以後要抛掉自己心中那莫名其妙的不适与别扭,尽量以平常心来相待才是。
熄了灯,刚躺上床不久,就听见敲门声。
有些纳闷,这麽晚,谁还会来?若是林湃他们自有钥匙。
打开床头灯,我应道:“谁呀?”
没人应声。敲门声却断断续续地继续响著。就像故意的恶作剧。忽轻忽重,忽缓忽急。
我再问了几声,依旧没人应,犹豫了会儿,还是把门打开了。
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而接著一个人影朝我倒过来。慌乱中,我看清醉酒之人的面目。
惊得说不出话:“盛乐?你怎麽醉成这样了?”平时很少见他沾烟惹酒,现在居然醉成这样,真是稀罕。
倒在身上的人当然不会回答我,早醉成了乱泥状,我真怀疑他是怎麽走过宿舍大楼进门处的管理科的,竟没被当做醉鬼抓起来?!而醉成这样居然还能找著寝室,真不容易。
我将门推上,把醉得不省人事的人扶到他自己床前。盛乐高我许多,高大的身形压在我肩头还真让我有些吃不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及到床边时,我气息都已有些变急。
勉力站直身子吸口气後,正要将身上的人扶著躺下,却突然觉得脑袋一旋,人竟被那醉得迷糊的人牢牢实实地压在了床上。
出於本能,急切中我想要翻身而起,将压在身上的人推开去,无奈醉酒之人力大无比,简直不可理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