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鸣凤吓—跳,连忙推说:“我没这心思!”
翠玉姨娘又道:“你哥算是废人一个了,难道你也要绝后吗?长孙家的香火要往哪儿传?你嫌那姑娘不是正室庶出的是吗?你要知道,咱们家可不比从前,要娶大户人家的闺秀可娶不到正出的呢!还嫌?”
“不是这样。”长孙鸣凤知道翠玉对正室偏房的话题特别敏感,忙说:“姨娘知道哥哥患上这癫狂之症,说不准什么时候才会清醒过来,我不想办喜事,横竖将来领养个男孩也能继承香火。”
“随你,你非得要等柳之颜玩腻了你也随你,只不过,你得先帮我把庄子过到我名下,一办好我就要搬出‘万象园’,这园子大得跟什么似的,一个人住也孤单,我宁可搬到个小宅子去。”
“好的,姨娘……”长孙鸣凤回答得有点迟钝。
“你非得要等柳之颜玩腻了你也随你……”翠玉姨娘的话,一直盈绕在长孙鸣凤的耳旁。
之颜跟自己有三天没说话了吧?
忙得连架也没时间吵。
之颜把他爹接进京城里,他忙着陪伴他爹、忙着帐务、忙着赈灾济贫、忙着打理官僚,真是把长孙家整顿的有声有色。
而他自己要忙着照顾长孙宇治,哄他吃饭、骗他柳逸要回来了,应付翠玉姨娘不时的哭闹,同样也每天忙得不可开交。
连碰面都难,一有时间亲热,话都来不及说上儿句,赤裸裸的欲望毫不掩饰的袭卷两人,这还是他们能同床共枕时。
三天前两人又为了琐事大吵一架,所有不该说的话都说了,长孙鸣凤明知道之颜因为长孙宇治的痴傻而自责,却忍不住拿话去刺他,激得柳之颜夺门而出。
然后就是三天的冷战。
是柳之颜已经腻了?是他们缘份尽了吗?
为什么他们会落得这般凄凉?为什么他们会有无言以对的这一天?
唉~长孙鸣凤回头去看他哥哥,长孙宇治手上还是那管直箫,这萧上不是刻着他和之颜的名字吗?
怎么会他们竟不能长相厮守?
长孙宇治拿起箫来吹起《梅花操》。
第一段酿雪争春,长孙宇治吹不出那份春意盎然,倒觉一番残花败柳的景象;第二段临风研笑,长孙宇治倒吹出梅花迎风摇曳的丰姿,或许他想起了柳逸;第三段点水流香,是琵琶为主旋的伴奏,长孙宇治轻点似的箫声更显孤单凄凉;第四段联珠破萼,长孙宇治不但没吹出万花齐放的繁华,反而稀稀落落的,像要断了气……这是什么心境呀?这还是那个名满京城的名士长孙宇治吗?
“哥哥~”长孙鸣凤忍不住蹲在他膝前,“你醒醒,你忘了自己还有个弟弟吗?”
长孙宇治放下箫,凝视着长孙鸣凤,“鸣凤……”
“是我!是我!”长孙鸣凤惊喜的抬起头来“你认得我啦?”
长孙宇治又看着箫,“柳逸……柳逸呢?他上哪儿去啦?我引箫他应该要配合吟唱的,你替我找他过来。”
一年来,长孙宇治第一次说这么多话,虽然还是懵懂,可是长孙鸣凤已经很高兴了,他忙劝道:“你安养好身子我才好找他过来呢!哥……你知道我是谁吧?”
“鸣凤……我想柳逸,柳逸呢?我把他丢在竹林里了,你快去找他!他要遭蛇咬了!”长孙宇治突然站起来。
“没事的,哥哥,我已经把他找回来了,他正休息着,你也休息好吗?”
长孙宇治茫然地坐了下来,又低头玩弄箫身,而长孙鸣凤已经疲惫地无话可说了。
孽缘……长孙鸣凤只能想出这两个字。
第九章
柳之颜最近也承受了莫大的压力,他把爹爹接进京来,爹爹自是欢天喜地、不能自己,娘早已过身了,他当然应该多抽空陪伴老爹。
望子成龙啊!柳师傅看着自己儿子成了大器,自是欣慰当初好在是卖了他,现在柳之颜都十九了,该娶媳妇啦!他只要一看到之颜就问:“看上哪家姑娘啦?”
——哪家姑娘?他眼中只有长孙鸣凤啊!
偏是鸣凤不懂事,不知怎么了,最近鸣凤的心情烦躁不安,老是跟他过不去,还老爱哪壶不开提哪壶,硬说是他逼疯长孙宇治的……
这真是他的错吗?他是不是应该早点保护柳逸的?是不是应该让那两人早点承认对彼此的感情?
即使再一次回到过去,他也还是不知该怎么办呐!
鸣凤怎么可以怪他呢?烦!
“颜颜有没有看上哪家姑娘呀~爹给你提亲去。”
柳师傅饭吃到一半,看柳之颜心不在焉的样子,马上断定他一定是得了相思病,年轻人嘛。
柳之颜勉为其难的掌着笑,“爹,我都多大了,别老叫我小名,我还没有要娶媳妇,您别催嘛!”
“看你说的!”柳师傅笑呵呵的说:“你还是爹的乖儿,到你七、八十岁时,爹还是叫你颜颜,你中意哪家姑娘,仅管告诉爹爹,爹无论如何都赞成你的,你长的俊,一定有姑娘喜欢你。”
——可是……鸣凤偏偏不是姑娘呀!
柳之颜勉强笑着支开话题,“爹,我上次请您做的之颜鸣凤箫呢?现在怎么样了?”
柳师傅高兴的拉着他走到后院,“刚提了字,正吃日光呢!你看看爹找的好竹子,这箫可以传家,我大费周章的找来它,你一定满意。”
这是柳之颜想送长孙鸣凤的礼物,柳师傅想要他拿来传家?
真是讽刺,他们是不可能有儿子的。
走到后院,箫架上放了两管箫,柳师傅走过去指着其中一支,“看看,爹的技艺可不是吹牛的,人称‘鬼斧神工’是也。”
柳之颜低头细看箫身,转头称赞道:“果然好功夫。”
“小心你头发!”柳师傅忙把他往后拉,“这还有一支客人订的呢!”
柳之颜忙往后退,“有人订箫?哪个戏班子?”
“嘿~爹的箫现在不是戏班子能用得起的,尤其是这管,跟你那管‘之颜鸣凤’箫是同个竹母出来的,也是爹的得意之作呦~”
柳之颜忍不住笑着说:“我不知道爹这么不谦逊的呢!”
柳师傅笑答:“你爹只有一个优点——老实。”
“哈哈哈~”
柳之颜倾着头看看另一管箫,“也题字了?……
“泣血莺啼”?什么人取着这么丧气的名字?”
柳师傅笑着说:“这是容家大老爷订的,听说要送给他宠爱的歌妓,字里合着他的名字呢!”
“哼!无聊!”柳之颜一听到有人狎优寻妓就讨厌,“这箫卖他太浪费,干脆也给我好了!”
柳师傅忙说:“这可不行!做人就讲个‘信’字,说好给他又送给你?这可犯了行规,他的宠妓还亲自来看过箫的呢!”
“我随口说说的啦!爹还认真了,看过又怎样,他们那些俗人又不识货,就算换另一管他也不知道。”
柳师傅一脸老实道:“这是良心问题,你又知道人家不懂了?何况那歌妓还懂得很,他一看我这管‘之颜鸣凤’箫,就掉眼泪了,直嚷着也要跟我买这管呢!你看爹的手艺多好,哈哈哈~这叫‘惊天地泣鬼神’,光看都令人感动。”
柳之颜不屑的说:“看箫也好哭?那歌妓也太惺惺作态了。”
“那是!可人家美呀~连掉眼泪都动人。”柳师傅回忆着那人的模样,“一身红衣袍,头上斜插金雀钗、玉搔头,腰间玉块随莲步轻击微响,体迅飞凫、飘乎若神,真是……我看过许多名妓名旦都没有这份丰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