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索然无味的看着少年的呆相,叹息化为了难得的怜悯。
「给他找个医生,配两副镇魂醒神的汤药。」他吩咐身后随侍的张言。
不再理会这神志不清的皇子,他走向昏迷着的美丽皇女,一盆水泼了下去,佳人幽幽转醒——
「是你这暴君!你要做什么……呜……」如岩浆般汹涌的怒火,被男人狂烈炙热的唇舌吞噬殆尽。浑身湿漉漉的女子曲线毕露,羞恨交加的她张口欲咬,对方却冷然一笑,放开了她。
「还不错!今晚把她送到我的皇辇里来。」他大笑,洒脱不羁的转身离去,留下这一室混乱。
张言尽职的命人把冉梦皇女强制性的带走了,已经去得很远了,她清脆的怒骂声还是清晰传来。
大殿里恢复了寂静,本来蜷缩着发抖的少年,缓缓抬起头来,如释重负的,轻轻舒了口气,眼神,无复刚才的昏乱痴呆,变得清澈锐利。
***
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的飘飞着,远远的回望,古朴雍容的洛邑皇城,像一只披上了孝衣的折翼凤凰,哀惋的,无声哭泣着的九天神鸟。
阴冷的空气中,充满着不祥,好似老天也在为这千年古都的沦陷而伤感凝泪。一行长的看不到首尾的队伍,在雪中行进着。
这是宸帝远征,凯旋而归的队伍,华丽轻快的车驾,矫健迅疾的战马,以及巨大奢华的皇辇,浩浩荡荡。而队伍的末尾,则是步行着的,戴着脚镣的囚虏们。
不知是谁起了个头,那些排成一列,踯躅着被押送西硫的战俘和洛邑官员们中,响起了低哑的哭泣声,起先是一个人,接着,是众人哭成一片。嘶哑的悲泣在广阔的雪原上响动,让人闻之鼻酸。
坐在凹凸不平的简陋马车上,被那颠沛晃动的车速折磨得胃里翻搅,青宓的心情很是低落,再听着这阵阵丧气哭号,他更加烦躁不耐。
一切早已经尘埃落定,现在哭还有什么用?要真是心系故国的话,城破之日就该死战不退!没有勇气选择死亡,又无力承受为人虏奴的屈辱,这些人,真是软弱得可笑!
看出他的脸色很不好,以为是心伤故土,不愿离开,又怕他在这天寒地冻的天气受了风寒,诚王催马来到了他跟前,给他披上了一件厚实的棉衣,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到了皇都天安,就好了!」
青宓抬头,用宁静平和的目光看着他。
对你好的人,你总是很心软。
闰曾经这样笑他。但确实,对于这唯一表现出善意的青年王爷,他不忍践踏他的好意。伸手扣紧棉衣,轻轻朝他笑了笑,表示感谢。
有点疑惑于对方眼中震撼的惊艳,却在听到细微的女子哭喊声后微微一惊——
是自己现在这具身体的姐姐,那个冉梦皇女!
锐利清澈的眼向着皇辇方向望去,只见一道雪白的身影,挣扎着要冲出来,却在下一刻,被狠狠拉了回去。
鸦翅似的乌发拖曳飘荡在风中,一隐而没于重重帷幕之中。
依稀传来女子的痛苦叫喊,但随即,隔音效果优良的皇辇吞没了一切。
青宓静静的看着,听着,整个人侵没在雪光的浓重阴影里,面无表情。
颠璋有些不安的看着他:「你皇姐她……」直直对上少年清冷澄澈的眼,他竟然一时说不出安慰的话。
「危巢之下,岂有安卵。」
清脆有如珠玉,少年的声音淡淡的在这茫茫白雪中响起。
「是我耽误了她体面殉国,才有今日之辱。」
轻轻叹息着,少年纵身登上了马车:「我们继续走吧!」
心知肚明的,青宓很清楚,这位美丽高傲的女性,将会遭遇什么。但他无力,亦无心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雪下得越发大了,飘飘洒洒的覆盖了整个原野,天空变得更加阴郁昏暗,灰黑的云絮不胜重负的飘移凝结着。
所有人的心情,因着这恶劣的天气而低落到极点,队伍的进行,懒洋洋的懈怠了起来。
一声惨叫打破了所有寂静——
前方队伍里发生了不寻常的激烈骚动,人群在歇斯底里的喧哗着,闪避着。兵刃的寒光在雪光中乱舞,却找不到目标。
诚王脸色一沉,双腿一夹马腹,向着事发地点急驰而去。
半晌,他才缓缓策马而回,赤红的眼睛,双拳紧握,脸色阴沉骇人。
「出什么事了?」清冷淡漠的声音,如清泉流过他的心间,唤回了他的理智。
「一道金光袭击了皇兄的抹辇,皇兄险险逃过一劫。」颜玮沉声说道。
他素来敬爱兄长,如今兄长险遭不测,心中很是愤怒,更重要的是——
「有人说,那道金光是神仙的法器。」
诚王沉声说出众人的猜测,随即咬牙切齿道:「什么混帐话!皇兄难道就十恶不赦到要遭天诛吗?」
天诛?青宓心中一凛,却在下一定否定了这个结论。
神仙还在内讧,差不多要兵戎相见,又有强敌环伺,还有谁有闲心行什么天诛?
……那么就是……
青宓垂下眼,再一次强压下心中的烦躁懊恼。
目前自己的状况,根本不足以应对任何突发事件。
只是一缕灵体得以保全,不仅法力尽失,就连一向自傲的武道,也根本无法施展。
这少年皇子的身体,因为先天不足而经脉混乱,病骨缠绵的不堪造就,要想一下子恢复自己的真气,无疑是痴人说梦。
他怔愣着心中警兆突生,电光火石的一闪,及时躲开了一道金光的袭击。
「小心!」诚王在一旁焦急吼道,及时挡了上来,用手熟练的结了几个法印,顿时挡住了金光。
看时,却是一道金色弯刀,自发的在空闪动,攻击着法印的薄弱处。
青宓看诚王的身法,立刻认出是出自广成子门下,不过修炼不甚精深,威力也将就可以。
那金刀确实是仙家法器,可附着其上的妖异气息,却让他心中了然——
这是一桩栽赃事件!
肇事者想用这把法器杀了宸帝,然后栽脏给神仙,破坏他们的清誉。
至于它会攻击自己,则是因为,神仙天生的元灵之气,虽然微薄,却是妖族的最爱。
这把颇有「妖性」的刀,估计是把自己当唐僧肉,想进补来着!
看着诚王逐渐不支,青宓苦笑着,心忖:难道我要丧命在此?
金刀终于冲破了法印的钳制,冲着他刺来——
他闭目,眼前再清晰不过的,如行云流水般闪过往日种种……
闰倒在血泊中,鲜亮的红发,断断续续的遗言……
重华陛下那温柔而淡漠的奇异微笑……
还有朝夕相处的伙伴们……
说时迟,那时快,闭目待死的他只觉得眼前一亮。
「叮」的一声清脆响声,他预料中的痛楚并没有来临。
一枚玉诀和金刀同时落地。
有人在暗中相救!
尚且来不及惊讶,又一道金刀飞来——
没完没了!
秦广王心中冷怒,这些天忍耐收敛所积下的怒气,如汪洋般澎湃涌出,一股脑在心中爆发。
灼亮的剑形青影从他右手飞出,他吃惊的瞪大了眼——
青儿?
一道有色剑光闪现,如有灵性的只是临空一斩,就形成层层光晕,团团裹住了金刀。
一阵耀眼闪兴。
下一刻,空地上只余下那变成两截的断刀,在黑烟中化为乌有。
青剑「嘤」的回旋,隐没于他右手掌心。龙王鳞感知到危险解除,也退回潜入了他的额头。
一切快得像是在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