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楚府的一名男仆送来了药酒,四个毒丫头藉机也走了进来,她们方才看见玉珑就神情古怪,活像干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小姐,我帮你抹药酒吧。”砒霜怯生生地讨好。
二夫人亲自替爱女脱了白袜,朝她点点头,“也好,你来替她抹吧,别忘了要揉得均匀。”
砒霜忙不迭地应声。
玉珑瞅着她们四个人,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怎么一个个都心里有鬼的模样?
她们主仆五人各怀心思,二夫人不动声色地旁观,等到药酒差不多抹完了,才忽然变了口吻,近乎疾言厉色地说:“玉珑,婚事我虽已不再勉强你,但你在楚府终究是客,凡事都要守规矩,我让你和楚家的人好好相处,你为什么曲解我的意思,成天无事生非,弄一些荒唐的小把戏去算计昀阡?”
娘亲这突如其来的一番训话让玉珑错愕得睁大眼。
好哇,是哪个臭丫头告密?!
二夫人训完,气息又平顺了,故意叹了口气,冷冷地道:“你不用责怪她们,刚才是我让她们四人把事情源源本本地告诉我,你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你的脾性我还不清楚?”
这孩子自小被家人宠坏了,遇上不如意的事,从来不肯乖乖听从,必定会伙同她那四个小丫头想些刁钻荒唐的小把戏来应付。
好嘛,被戳穿就被戳穿!玉珑的小嘴一扁,只好使出她的终极招术,又投入娘亲的怀里撒娇,“人家只是不想嫁过来嘛……况且小孔雀她们出的都是一些馊主意,不管用,还害我被他欺负!”
二夫人好笑地暗中屏退四个毒丫头,故意柔声问:“他若趁机欺负你,那是他的不对,你告诉娘他怎么欺负你。”
一扯到这个,玉珑的心立时“怦怦”跳个不停,娇靥发烫,支支吾吾地不知该如何说,“就是二哥先前对流火的欺负……他,他咬我了。”
“瞎说,你二哥怎会咬流火?”二夫人笑意更浓,“到底是什么?”
“嗯……嗯……”小丫头“嗯”了半天,才终于低低地罗列“罪证”,“他那天夜里趁、趁我昏迷,和我睡在一张床上。”
她鼓足勇气告完状,却只换来娘亲的一派云淡风轻。
二夫人含笑站起身,故意凉凉地建议,“你平日在家里总是称王称霸,为什么在扬州却任人欺负?人活着无非争一口气,昀阡既然这样欺负你,你也依样画葫芦,欺负回去不就行了?”
玉珑听完惊得瞠目结舌。
有没有搞错呀,娘怎么可以帮外不帮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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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夫人只陪了她半日,第二天便回去了。
玉珑却得乖乖静养,她天性活泼,在桂苑裹足不出户几日便闷到不行,好不容易等脚踝上的肿块消了,又能下地走动,干脆带着四个毒丫头去扬州的大街上逛。
二夫人先前说得没有错,扬州的繁华下逊苏州,玉珑不信,此刻等到亲身在街市上逛了一圈,见到满眼的琼楼玉阁林立,茶坊酒肆遍布,才和四个丫头一起信眼了。
其实扬州自古不仅多商贾,更多美人。譬如南朝的鲍照曾在一篇“芜城赋”中说:“东都妙姬,南国丽人,蕙心孰质,玉貌绛唇。”赋中的南国,即指扬州。
这样一个繁华毓秀之地,玉珑不想嫁过来,天下可多的是梦寐以求的人呢!
午后的阳光暖暖淡淡,最适宜外出,五个人一路闲逛玩耍,又买吃的又买玩的,沿着运河边的长街逛下来,肚子都胀饱了不说,四个毒丫头的手上也都捧满了东西,纸盒木盒高高地叠着。
鹤顶红抬眼看天,日头已有些偏西,忙唤玉珑,“天色要晚了,小姐,我们回去吧。”
她正要答应,蓦见对街有一块招牌,上面刻著“碧华轩”三个镀了金的大字,在夕阳下还当真是金光闪闪的金字招牌,一时不禁好奇地多看两眼。
“这一家的门面真气派,不知裹面卖些什么。”
砒霜笑嘻嘻道:“小姐,我们进去瞧瞧下就知道了?里面一定有好东西的。”
一行人一逛进去才知道,这家全是翡翠玉石的买卖,倒也正如其名,上等的翡翠玉石皆是碧澄澄的,果真是“碧华”呢。
店铺里的玉石琳琅满目,坐在里面喝茶的老掌柜一看五个小丫头身上衣衫的质地皆上等,忙示意两个伙计退下,亲自上前笑眯眯地招呼,“小姐想要些什么,随意看吧。”
玉珑默不作声地逛完一圈,才指着角落里的一尊玉雕,“你这店里只有这尊好。”
老掌柜吃了一惊。
哟,这买卖太大了!这小女孩居然一眼就相中他们的镇店之宝。
那尊玉雕倒也不算大,仅有一个西瓜般的大小,但胜在玉料的质地和雕工,玉料产于号称“万山之祖”的昆仑山中,正是天下闻名的和阗丰脂玉,质地细腻均匀,光泽柔和,无与伦比,至于雕工嘛,只见其上雕有几株松树,老枝叫然,树上有月,玉宇冰轮;树下有屋,草庐单薄,而屋前还站着一个人,两手负于身后,衣袂飘飘,似被夜风吹拂,整尊玉雕仿佛一幅画卷般细致传神,雕工可见非凡。
老掌柜暗地里踌躇,面上却笑着说:“小姐好眼力,这一尊玉雕名叫‘抱月归’,乃是稀世难求的珍品啊。”
玉珑自小对钱财不大在意,听人称赞“好眼力”便乐得陶陶然。
“抱月归……这名字倒不错,我要把这尊玉雕买下来,嗯……大家都有了礼物,再送给谁呢?”她歪着小脑袋想了想,“这上面有松有月有草庐,这样风雅的东西,还是应该送给紫埴姊姊。”
断肠草睁大眼瞅了瞅玉雕,晕匆匆地插嘴,“小姐,这么好的东西应该不便宜吧?”
“我可不管价钱。”她毫不在意,“让二哥派人快马送银票过来就成了。”
“小姐真是阔气。”老掌柜笑眯眯地抚须,“不过买卖太大,老朽一时还真是作不了主。这样吧,请小姐明日再来,待我请示我们少东家再谈买卖不迟。”
“你们打开门做生意,哪有这样拖延的道理?”孔雀胆却下依,“我们家小姐喜欢的东西,从来没有买不走的,若是你们少东家出远门了,难道这店里的大买卖都要停了不成?”
“话可不能这样说。”老掌柜慢条斯理,不急不恼,“这是我们少东家定下的规矩,除了这一尊镇店之宝,别的全可由老朽一人作主,何况——”他笑着打量她们,“看样子你们也逛了一天,身上带的银票就算一张未少,也未必付得起我店里这尊“抱月归”,还是等明日多带些再来吧。”
“小姐,这么说也有道理。”孔雀胆点点头,“我们在街上逛了大半天,又买了这么多礼物,现在身上带的银票真的不多了。”
玉珑只好答应,“那好吧,不过你要先说个数,我明天派人带银票过来买。”
老掌柜沉吟片刻,伸手指稳稳地比出一个“七”。
断肠草怔怔地道:“七……七万两?”
鹤顶红立刻奚落她,“笨蛋!这尊是上好的和阗玉,怎会这么便宜?我猜是七十万两。”
老掌柜不发一语,只收回了手,赞许地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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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玉珑沐浴过后,想起玉雕上那些风雅的画面,忽然也想要画一幅,于是刚在软榻上躺下又兴匆匆地起来,叫进两个小丫头帮她研墨、调色,自己仅披了一件外衫,握笔等在画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