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乡间的舞蹈总是让人兴奋。”
塔西娅脸红地意识到他正在讽刺她。可没关系。至少这是个很好的借口。“晚安,”她说,快速地离开。“我得马上回屋里去。”
“我陪你回去。”
“我想一个人走,” 她突兀地拒绝。
短暂的沉默后,他轻笑起来,“好吧。如果你出了事可别怪我。可是我想今晚同样的事不会发生第二次。”
她步履轻悄地快速消失在黑暗中。
卢克靠在她先前靠过的树上,烦乱不安地踢着脚下的泥土。他尽力压抑自己的渴望,尽可能地温柔待她。很久就沉寂的欲望鲜活地复苏起来。他想带她上那张大床,狠狠地爱她一个星期,甚至永远。一股罪恶感流入他的思想。他突然很气她,因为她给他平静的生活带来了危险的起伏,她让他对玛丽的记忆开始远离。
她很快就会离开。不会太久,月底就到期了。查尔斯会给她找个新地方安置,他所做的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模糊她的样子。他挫败地猛击树干,钩子在树干上划出深深的刻痕。他大步走开,离开人群、离开灯光、离开庆典。
塔西娅站在窗前,不带欣赏地瞪着窗外的景色。她依然还记得他暖暖的呼吸,温柔但隐忍不发的力量。她孤独地太久,所以在他臂弯里才会如此惊慌和紧张的甜蜜。在他怀中是如此舒适,如此心安,她深深为之触动。
她慢慢地用手指轻触嘴唇。斯柯赫斯特必定会为她的生涩感到有趣。在此以前她从未被吻过,最亲昵的行为也仅止于和米哈伊 安基洛夫斯基在定婚后的敷衍拥抱。
米沙——他的家人和朋友们这么称呼他——是英俊和放纵的混合体。他喜欢奢华的装扮,喷大堆的古龙水,头发很长,私底下很懒。大部分时间他漂亮的金色双眸都因吸食鸦片而变得萎靡空洞。
她的脑中突然闪过声音,塔西娅不舒服地摇摇头。
“米沙,我爱你,比她爱你更甚一千倍。她无法给你所要的东西。”
“你这善妒的老笨蛋,” 米哈伊回答,“你根本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声音消失了,塔西娅困惑地皱起眉头。刚才那声音,是过去的记忆?还是她的幻像?她挫败地坐下,脸埋在手掌中,为不知名的东西感到痛苦。
随着伦敦的社交季暂告一段落,富人们纷纷迁往乡村度假。斯柯赫斯特爵爷在自家开办了夏季的第一个晚会。所有的重要人物和社交人物都将在周末到来。 塔西娅很难欢迎这样的活动,这是对她隐蔽存在的潜在威胁。另一方面, 艾许伯恩一家也会来参加,这可是不太多的好消息之一。塔西娅很高兴能又见到自己的表姐—联系自己脆弱过去的唯一纽带。她希望有时间能和她独处。
令人惊讶的是,伊莉丝.哈柯特夫人会以女主人的身份出现。“这是她的主意,”南格斯太太告诉仆人的原话,“哈柯特夫人想得到主人,大家都等着看好戏呢。她成为这宅子的女人的期望就和布丁一样平淡无望。”
哈柯特夫人提前两天就到,以确保万无一失。自她来后,宅子里就开始喧骚起来。鲜花得按样子摆放,乐队要在空闲房间里练习。哈柯特夫人事无巨靡地打理一切,从家具的重新摆设到 布伦特太太拟订的菜单。塔西娅敬佩她的社交手腕。尽管她的出现搞得原来的计划一无是处,可是仆人们都不太敢抱怨。
爱玛对她表现出明显的不悦,甚至和父亲顶撞起来。他们的声音很响。
“爸爸,她把一切都弄得不对劲了!”
“我让她弄的,爱玛,你抱怨够多了。”
“但是我还没说完——”
“我说—够了。” 他一看到塔西娅,就把正在发脾气的女儿推给她,“ 劝劝她,” 这是几天来他第一次对她说话,尽管他几乎在咒骂。
等他走后,爱玛开始大声地说那女人的不是,“ 她不是我们家的人,我才不会当她是自己人!我讨厌她意气指使,讨厌她死缠着爸爸,讨厌她说话时那副娇滴滴的样子,我简直快吐了。”
“过完周末就没事了。你能表现得和真正的淑女一样好,爱玛,得对她温文有礼。”
“周末完了也有事,” 爱玛忿忿地说,“她要嫁给他!” 突然她的愤怒消失了,绝望地看着塔西娅。“哦,布琳斯小姐,如果她真的嫁给他那怎么办?那我这辈子都摆脱不了她了。”
塔西娅安慰地抱住她,轻柔地抚摸着她的红发,“我知道你一下子接受不了,”她继续,“可是你妈妈死后,你的爸爸孤寂太久了。你知道,圣经上这么说,‘任何男子都要娶妻。’ 你真的希望他这辈子都孤独终老?”
“当然不希望,” 爱玛闷闷地说,“可我想要他娶个我喜欢的人。”
塔西娅笑了,“亲爱的,我可不认为你会认可他喜欢的人。”
“不,我会的。” 爱玛突然站起来,“我找到合适的人选了。她又年轻又漂亮又聪明,和他是绝配。”
“是谁?”
“是你!”
塔西娅震惊地呆住了,“爱玛”,她呆了好一会才开口,“你最好马上忘掉刚才的点子。”
“为什么?”
“因为,以你父亲的地位,不可能娶一个家庭教师。”
“爸爸才不管这套呢。.布琳斯小姐,你觉得他长得英俊吗?”
“我从来没仔细看过他的相貌。现在我们该上课了。”
“你的脸红了,” 爱玛开心地发现了这点,不顾塔西娅警告的眼神,继续手舞足蹈,“你有注意到他的相貌!”
“漂亮——或优美——都是肤浅的东西。”
“爸爸的内在也很美,” 爱玛开始为自己的父亲辩解,“ 有时候我叫他怪人,但并不是真的那个意思。布琳斯小姐,你要对他好点,多对他笑笑。我觉得,只要你愿意,你完全可以让爸爸爱上你!”
“我不想让任何人爱上我,” 塔西娅转过身,咕哝着。
“你不喜欢我爸爸吗,布琳斯小姐?”
“我认为他是个值得敬重的人。”
“没错,可是你喜欢他吗?”
“爱玛,这太荒谬了。我对他了解不深,谈何喜欢或不喜欢呢?”
“如果你嫁给他,你就不用工作了。你就会成为公爵夫人,怎么样?你不想和我们永远待在一起吗?”
“噢,爱玛,” 塔西娅怜爱地说,“ 谢谢你为我的幸福考虑那么多。可是还有很多事你不明白,而且我现在也没法解释。我会尽可能久地待在这里。我只能保证这个。”
爱玛正要回答,有人来了。“哈柯特夫人,”她低声说。
哈柯特夫人停在她们的面前。她穿着深红色的丝裙,“爱玛,”她愉快地说,“介绍你的看护给我认识一下好吗?”
爱玛不情愿地遵命,“这是我的家庭教师,.布琳斯小姐。”
哈柯特夫人冷漠地点头以示礼节。“真奇怪,先前斯柯赫斯特爵爷跟我描述过你,我还以为你是个中年妇女。可你居然还是个孩子。”
“哈柯特夫人,”塔西娅说,“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和爱玛帮忙的地方,请尽管开口,”她使了个眼色给 爱玛,“对吗,爱玛?”
“哦,对。” 爱玛露出蜜糖般的假笑。
“谢谢你们,” 哈柯特夫人回答,“你们能提供的最好帮助就是照看好对方,免得乱跑到客人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