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抽搐地捏住那朵雏菊,揉碎它。在漫长的沉默之后,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我曾经爱过——或者迷恋过——一个已婚妇人。那段孽缘同时摧毁友谊和荣耀。我发誓我永远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友谊比较安全。」
对麦格这种男人而言,背叛他自己的荣誉感一定是生不如死。这个重大的错误也足以解释他为什幺从来不会对她做过任何逾距的行为。现在,她确知他永远不会那幺做了。
「荣誉不只是男人独享之物,」她平静地说道。「女人也可以拥有荣誉。必须履行誓言,也必须承担责任。」
他们凝视对方许久,一切尽在不言中。然后,她转身走向屋子,她的脚步平稳,任何人都不会猜到泪水已经模糊她的视线。
麦格在花园里静坐许久,他的目光失去焦距,呼吸缓慢而从容。有时候必须把全神贯注在呼吸上,因为那么做可以逐走痛苦,至少在短时间内有效。
迷恋可玲是如此轻而易举,下但因为她的美丽,更因为她真的值得仰慕。他的母亲、姊姊和凯玲加起来,都无法拥有和她相等的温暖或正直。她在每一方面都完美无瑕,只是遥不可及,早已是别人的妻子了。
不过,他们之间确实有某种真实存在的事物。不是爱情,而是一份了解,他们都知道,如果是在其它的情况下,可能会有截然不同的发展。
他猜想在他年轻时是否有机会选择另一条路,并带领他认识刚失去双亲的可玲。他会像克林一样迅速地提供他的保护,但是,不会像克林那样背叛他的妻子投向其它女人。
这种冥想毫无益处。他从未看到另一条路,眼中只有那条带领他走向地狱的道路。他站起身,感觉疲惫无比,好象刚刚结束一场战役。不过,虽然痛苦,他却为他和可玲感到骄傲,因为他们能够坚守忠贞与荣誉。
当然喽,她的丈夫是一个即将迈上战场的军人。。。。。。
他甩开那个思绪,很惊骇自己竟然会动起这种念头。他怎么可以期盼袍泽的死亡呢?何况,几个星期后的未来根本无法预测。在战场上,他和孟克林同样有丧生的可能。人生无常,爱情也是,连战争都是。
只有一个不变的事实,不论他还能活几天,或者几十年,他都永远不会停止对可玲的渴望。
第五章
第二天晚上,可玲正在更衣准备下楼用餐时,克林走进卧室。她没有召唤女仆,反而问道:「你能帮我扣上后面的扣子吗?」
「当然可以。」他的手指灵敏,不带丝毫热情。她突然强烈地感受到他们之间奇异的相处方式:他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是名义上的夫妻,但是,却从来不曾激情地碰触对方。他们的关系建立在法律、礼仪、便利与习惯上。他们几乎从来不吵架,因为他们非常清楚对方的底限,知道可以要求到什么地步。
可玲着装完毕之后,克林走开,开始更换他自己的衣服。她辨认出他不安的神情,并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他耸耸肩膀。 「不算是真正的问题,不过......呃,我昨天晚上输了一百镑。」
「噢,克林。」她跌坐进椅中。他们的钱永远不够,一百镑是庞大的数目。
「不要那样看我,」他辩护地说道。 「其实我已经相当尽力了。我原本输了三百镑,好不容易才赢回一大半。」
她费力地吞咽,设法不去想如果他输那么多,他们应该怎么办。「我或许应该庆幸,但是,即使是一百镑,都会造成许多问题。」
「妳一定会想到办法,妳一向如此,」他无所谓地说道。 「输一点钱是值得的,昨天和我打牌的人都是一些具有影响力的军官。」
「影响力或许在未来很有用,但是,我们必须付得起现在的家用支出。」
「向妳的朋友麦格爵士多收一些住宿费用,每一个人都知道杨麦格多么富有。」克林解下佩剑,丢在床上。 「他不厌其烦地护送妳,显然很爱慕妳。他曾经试过把妳弄上床吗?」
「胡言乱语,」她怒斥。 「你在暗示我有任何下规矩的行为吗?」
「当然不是,」他既苦涩又戏谵地说道。「谁会比我更清楚呢?」
房间里的空气突然紧张起来,可玲了解她是反应过度了,克林一向随口胡说。 「麦格人很好,他护送我是基于礼貌,不是因为想和我上床。」她平静地说,知道这话已经相当接近事实。
「在他还待在这里时,看看妳是否可以从他身上榨出一些甜头,」克林说道。 「我一直在为未来打算。」
她的眉头皱起。 「你是什么意思?」
「拿破仑被击败之后,政府一定会缩编军队,我很可能必须拿半饷退伍。现在就应该开始考虑寻找另一份工作,最好是在政府机关找份好差事,薪水多,又有许多闲暇的时间。」他穿上干净的衬衫。 「要找到这种差事必须靠影响力。幸运的是,今年春天达官贵人都集中在布鲁塞尔。妳跟他们周旋时,必须特别加把劲,抓住每一个可能有用的人。」
「好吧!」她并不喜欢这个主意,但是,既然跟他们的未来有关,她还是必须尽力而为。 「你今晚要在这里用餐吗?」
「不,我要跟朋友见面。」
她叹口气。 「设法不要再输更多钱了。我可以一个钱当两个用,但我可不是奇迹制造者。」
「今晚不会有任何牌局。」
这表示他是和女人在一起。她祝他有一个愉快的夜晚,然后径自下楼。时候还早,客厅里只有韦肯尼一个人。他正凝视着窗外,他的肩膀和工人一样宽阔。
「晚安,肯尼,」她轻快地说道。 「你和麦格一样忙碌。我开始认为步兵的工作比骑兵沉重了。」
他转向她。 「本来就是——每一个人都知道。」
她嫣然而笑。 「你和我父亲一样坏。你知道,他也是步兵。」
肯尼装出惊骇的神情。「天啊!像妳这么美好的少女怎么会嫁给一只恶龙呢?」
「就是通常的那些原因啊!」她倒好两杯雪莉酒,和他一起站在窗前。夕阳隐藏在树后,但是火红的光芒仍然映满天空。 「好美的天空。在这种时候,我都会希望我会画画。」
他啜饮雪莉酒。「我也是。」
「你不会吗?我一直假设你一定会,因为你的素描功力那么高明。」
他耸耸肩膀。「素描只是雕虫小技,绘画则是另一码子事——我毫无所悉的那码子。」
她瞥视他严肃的侧影。他的语气暗示他对此深感后悔,但是,可玲知道他不会希望她知道更多。「不会再拖多久了,对不对?」她柔声问道。
他完全了解她的意思。「恐怕正是如此。拿破仑已经封锁法国北部边界,战争随时可能爆发,不可能拖到谣传的七月。」
「我感觉......我们都生活在即将粉碎的玻璃世界里,」她沉重地说道。 「每一件事似乎都膨胀数倍。过去这两个月好像是一段永远不会再重现的特别时光。」
「所有时光都很特别,每一段都不会再重现。」他轻声说道。
但是,人类却想挽回逝去的时光,她一时冲动地问道:「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当然可以。妳要我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