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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页

 

  简单几字,朴实无华,却胜过多少甜言蜜语。摩挲到脸颊的手指,忽感一阵冰凉。刘欣低首一看,一颗明亮水珠滑过董贤的脸颊,淌落到自己指尖。

  眼泪,许是人在困到极点时,最自然的表现。刘欣轻笑:「你想睡,就好好睡一觉。到了明日,还是得忘记今天,扮回各自原来的角色。」

  四周出奇安静,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与心跳。怀里的人,无声无息地环紧手臂。

  董贤从头至尾未曾睁眼,他躺在刘欣的臂间,一个他奉命监视的人的臂间。伤口还在隐隐作痛。痛,往往令记忆更刻骨铭心。你抽了我这么多鞭,岂能说忘就忘?



  他轻靠在那紧致胸膛上,低声轻语:「董贤一心只想偿还养育之恩,若我告诉你,他现在因为一人,想终结这等杀人不见血的生活,你一定又会以为是场骗局。」

  上方的俊朗双目,已闭合许久。在这尔虞我诈,十面埋伏的形势下,仅凭刚才那句话,就证明自己必是输家。

  自嘲一般,董贤猜想,此刻刘欣是否也在佯睡?不过即使他醒着,也无缘听见自己刚才那番话。因为他说得很低,就连自己也未曾听见。

  ***

  东方拂晓,不远处的干柴已燃烧殆尽。刘欣侧过身体,手到之处却空空如也。他赶紧坐起身,看到潭边的纤长身影后,才安下心来。

  他披上烘干的外套,走到董贤身后。



  清晨,天鹅陆续飞降而下,空中顿时散落下片片羽毛,飞扬于山头,像是纯洁的雪绒。纤长手指触及轻盈羽毛,董贤低喃:「若像它们一样有对翅膀,那该多好。」

  刘欣在后笑道:「人又怎能和飞禽相比?何况,你也不适合被喻作天鹅。」

  「哦?」董贤来了兴致,转身问:「那依殿下之见,觉得我适合被喻作何物?」

  玉女峰四面环竹,连崖下也被包围在一圈竹海中。刘欣微微侧身,让董贤的视线停在他身后那片翠绿丛上。

  「青竹。」刘欣淡道。

  有时望着董贤,偶尔会觉眼前之人有些不可触及,他身上所涵盖的气质清淡高雅,冷傲自负。犹如仙境中描绘的青竹,被烟雾缭绕,高深莫测。

  「很少有人用竹子来喻人,殿下何不把我比作其他花草?」

  「既然称花,应当娇柔;既然称草,大多卑微。你既不娇柔,又不卑微,怎能用一般的花草来比喻?」

  董贤笑了,他望着前方飞舞戏水的天鹅,低声吟唱:「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悠美歌声回荡山涧,带着无人能诉的心酸,缠绵飘舞。

  董贤抬首,正视刘欣问:「殿下可知,李延年为何要作《佳人曲》,唱给汉武帝听?」

  「他早就得了武先皇的宠幸,再作这首曲子,只是想把自己的妹妹也引进皇宫,共用富贵。」

  共用富贵!

  这便是拥有君王之心人们的回答。

  虽在意料之中,却仍让董贤失望,他轻道:「怕是我要教不了殿下了。我一直以为,这是李延年的心声。」

  心声心声,无人去听。从古至今,多少红颜看似风光无限,内心却是伤痕累累?

  流离至今,谁若唱起这《佳人曲》,一旦渴望另一人能听懂,便又是一个悲剧的轮回。

  掩藏在眸底的落寞,怎会逃得过刘欣的眼睛?他说过,他无心当皇帝,当皇帝要负太多人。若他是汉武帝,拥有了李延年,绝不会再去招惹他的妹妹。

  内心虽这般想,说出口,却又自然而然变了味。

  「心声?李延年会有心声?只须有荣华富贵,他便人尽可夫。卫青、霍去病,哪个没碰过他?」

  好一个人尽可夫!谁又知,这背后道不尽的苦衷?话到最后,似乎有了点含沙射影的味道。

  董贤不语,一人向竹林深处走去。

  看他不声不响,独自转身就走,刘欣突然有些后悔,连忙追去,默默走在董贤身后。

  一路沿着朝上的方向,不久就走回掉落前的山崖。崖上竹林岔路更多,昨天来时,已过傍晚,此刻所到之处地上均遍布细长竹叶,似乎都一个模样。走了不久,董贤便迷失了方向。

  刘欣一路紧随其后,也不说话。看前方的人走走停停,没了路感,便走到身边,如来时一样拉起董贤的手,由他领路。

  被握在掌心的手指挣扎几下,始终没挣脱开刘欣,董贤只好任他拉着。

  刘欣对路势了若指掌。不久,果真走出竹林,找到拴马的地方。他解开缰绳,用马鞭朝原来董贤的座骑用力一抽,马儿长嘶一声,飞奔而去。

  看着自己的座骑扬蹄奔离,董贤不甚理解,疑惑道:「殿下这是为何?」「不用操心,这是匹识途老马,认得路。」刘欣跨上自己的马,又说:「你昨日又是落水又是发热,不适宜单独骑马。来,坐我这一匹。」话一说完,身子随后被人抱起。

  刘欣轻而易举地将董贤抱到身前,一扬马鞭,胯下骏马立即奔腾离去。身后握住缰绳的手,紧环董贤的身体。似乎第一次被人这样捧在手心呵护。脸庞被劲风刮得瑟瑟生疼,后方却有温暖的呼吸温润而来。

  董贤有些醉,向来深邃的瞳浮起了幸福。这一切短暂得如同过眼云烟,却触动了一颗冰封多年的心。

  第八章

  整整一天一夜,再奢侈的庆典都应告一段落。

  刘欣与董贤并没去王政君那里,两人一回御阳宫,芷薇就来通报:「殿下、董大人,皇上在未央宫急着召见你们。」听这语气,像是重要之事。

  刘欣吩咐仆役将马匹送回驿站,又与董贤匆匆赶往未央宫。朝阳下的未央宫气派依旧,却失了往日的生气。

  刘欣与董贤走了许久,竟听不到一点人声,总管在前带路,亦是一言不发。

  细雕红木门前,总管停下,弯腰低问:「皇上,欣殿下和董大人来了。」

  「让他们进来。」刘骜的声音略显苍老,从厢内缓缓传来。总管推门,刘欣与董贤跟随入内。

  寝厢里一片狼藉,案上、架上的物品被推倒了一地。

  「呀!昨儿的晚膳,皇上还没用?」一见桌上没动过的饭菜,总管马上大叫起来。

  刘骜并不理会,坐到桌旁,对刘欣说:「欣儿,今日朕要交给你件重要之物。」

  「皇上赐物,侄儿定当接受。可这饭还是要吃的……」

  刘骜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此事,又叫总管取来一卷金色绸帘。

  「今日之事,只有此地你我几人知晓。」刘骜拉过刘欣的手,「朕要命你做大汉的太子,可目前朕有难言苦衷,只好委屈你,不可马上公布身分。这绸帘是朕的遗诏,朕一旦驾崩,你便可携此遗诏直接登基。」

  刘骜此言,莫说刘欣,就连董贤也是大吃一惊。

  「不可。」刘欣急忙跪下,「皇上洪福齐天,往后还会子孙满堂,不应过早作出决定。」

  「刘欣!」刘骜忽然变得无比严厉,他一字一顿说:「朕命你为太子,你便是太子!无可更改!」此言字字有力、句句铿锵。

  刘骜说完,命总管将遗诏递给刘欣。

  「恭喜欣殿下,从今往后便是太子了。」

  「总管。」刘骜取过桌上的长剑,又唤:「朕赐你御剑,当着朕与太子的面,自刎!」

  与刚才的遗诏相比,这话更让人震惊不已。总管看了刘骜一眼,似乎明白了其中的含意。他跪倒在地,磕头道:「谢主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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