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讲?”
“问题一,武青肃虽然来过,但没有说过这番话……问题二,我已经告诉皇上千万不要与太后发生冲突……”
一想到自己弄巧成拙,玄尚之就有股想撞墙的冲动。
玄尚德吃了一惊,皱眉思忖了片刻,沉声问道:“你曾得罪过武青肃?”
玄尚之茫然地摇摇头:“跟他只有几面之缘,何来得罪之说?”
“适才你言词间对他有所不敬?”
“哪有的事!”玄尚之急忙说道:“皇上一直与我闲聊,几乎片刻未停,就算我想得罪武青肃也没机会啊。”
没想到这番话倒令玄尚德露出了了然的表情,轻叹一口气:“原来如此……不知道该不该说你比较命背,再次作了炮灰……”
“啊?”
皇上跟我聊天就能得罪武青肃?这是什么道理?
玄尚德怜悯地拍拍玄尚之的肩,意味不明地提醒了一句:“以后你要提防着武青肃,现在你俩只怕非友是敌了。”
“啊?”
“若皇上真照你所说的来做,只怕短期内你别想从天牢出来了,做好加冠礼之前要在这里度过的准备吧。”
“啊?”
“你先好生待着,不要再自作主张出什么主意了,我回去与父亲重新商讨一下对策。”
说罢,玄尚德又多此一举地加了一句:“最迟在你而立之年就能救你出去了。”
“啊?!”
望着完全僵化的弟弟,玄尚德若无其事地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好似闲庭慢步一般走出了天牢。
很明显,这位兄长有点腹黑。
第九章
郁郁寡欢的玄尚之在天牢消极地等待着,但是其后几天一直无人来访,皇上、哥哥、太后好似集体将他遗忘一般久无动静,闲来无事的玄尚之只能靠视窗的光线玩手影戏来消磨时间。
大约又过了三日,一日深夜,正在昏昏欲睡的玄尚之忽然听到天牢远处传来了铁门开启的声响。此刻已是丑时,万物俱寂、雀鸟无声,是普通人早已进入梦乡的时辰,却有人在此刻来到了敏感要地的天牢,玄尚之当即一个激灵竖起了耳朵。
绝非是因他谨慎警觉,完全是因为他闲得发慌,真心期盼有事发生。
很快,细碎的脚步便渐渐向玄尚之这边靠近。
玄尚之虽身处天牢,但这里的牢房却分三六九等,朝廷钦犯大多被关在另一侧,这边则多用於关押犯事未审的达官显贵,不论膳食住宿都较为精良,也因此鲜少会有犯人被关押在此地。
玄尚之见过送饭的狱卒所拿饭盒仅有一份,换言之,这边关押的犯人仅有玄尚之一人。
三更半夜,有一群身份不明的人正向自己靠近,玄尚之不禁有些恐惧起来。虽然太过清闲的他很期望这里会发生尽显官场阴暗的暗杀、毒杀、劫狱、逼供等等丑事来调剂一下他枯燥的牢狱生活,但若被害人是他,那就另当别论了。
玄尚之在心中暗暗叫苦,若这些人是哥哥或父亲派来的,不可能不事先知会一声。而现在唯一的避风港未有所动,那么,不论这伙人是否是太后所派,都将意味着无法预计的危机。
果然是现世报……一定是老天爷为了惩罚我想排遗无聊而心怀恶念的现世报……
还没来得及忏悔,脚步声已至牢门前。数名黑衣蒙面人一字排开,明晃晃的刀剑藉着朦胧的月光闪动着慑人的寒芒。接着,一名斗篷遮面的男子来到牢门前,玄尚之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瞪大了眼睛惶恐地望着那人。
男子俯下身来,脱掉了斗篷,剑眉人鬓,双目有神,好一个英俊的美男子。
玄尚之却好似看鬼一样看着他:“欧阳宇轩?!”
玄尚之的震惊可想而知,闲暇之时,他连先帝魂魄会来看他这个凶手的无聊想法都有过,就是没想过欧阳宇轩会来!此刻,玄尚之的嘴巴张得足以吞下一个馒头。
原本眉头轻皱的欧阳宇轩一见玄尚之傻傻的小脸,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心情不由大好。
“你依然把我的名字记得如此清楚嘛。”欧阳宇轩有意打趣道。
玄尚之窘红了脸,太过意外的惊诧和蓦然失控的心跳令他有些混乱起来:“你怎么……为什么……我……你……”
欧阳宇轩对他可爱的反应倍感有趣,笑着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有话出去再说,咱们先离开。”
“离开?”玄尚之凌乱的思绪立刻清晰起来,他看看欧阳宇轩身后的蒙面黑衣人,再想想自己的处境,下意识地说:“如无圣旨就此离开,形同越狱啊……”
“等明日太后的砍头懿旨下来,你倒真不用越狱了。”欧阳宇轩的脸一沉,冷冷道。
玄尚之惊得一颤:“太后要杀我?怎么可能!哥哥他说……”
“玄尚德?他头几日倒是频频前往慈宁宫,近几日却足不出户,连你父亲也对你闭口不谈,只怕是死了心了!”
欧阳宇轩的话中隐含怒意,愤愤不平。若今日是欧阳宇文被关押在天牢,自己一定会竭尽所能倾力救助,哪怕散尽千金亦不会有半分犹豫。但反观玄家父子,竟如此轻易放弃,连他这个旁观者都看不过眼,玄氏真是枉称宗元第一世家!
自昨日听说太后要杀玄尚之后,欧阳宇轩便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再也坐不住,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何事不关己的他反而急得团团转。接连派人察看玄府动向,时刻紧盯慈宁宫,翻来覆去寝食难安,倒好像是他的弟弟大祸临头。
虽然欧阳宇文一直说事有蹊跷,让欧阳宇轩静观其变,但欧阳宇轩见大家都雷打不动,根本不变,又瞅着明日太后懿旨即下,更是如坐针毡再也按捺不住,当即调派多年来秘密安插的内线潜入天牢,武断得连欧阳宇文唆使锦儿使美男计都无功而返。
当欧阳宇轩雄赳赳、气昂昂地整装待发时,欧阳宇文悠闲地捧着茶爆出一句惊人之语:“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啊。”
匡铛,欧阳大人跌倒在门口。
虽然很想反驳,但一时有种心虚的语塞感,欧阳宇轩只好红着脸、低着头、夹着尾巴跑掉了。
一路上进行着强烈的思想斗争,一方暗骂自己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一方暗叫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直至来到玄尚之的牢门前,欧阳宇轩的眉头都没有舒展过。只是,在见到玄尚之吃惊小脸的一瞬间,万般思绪都化作了一抹发自内心的微笑。
也许……自己多少有一点喜欢这个少年吧……
唔……如果他是个小鬼就完美无缺了……
依然死不悔改。
玄尚之哪知欧阳宇轩是经历了一番斗争才来到这里,他倏见欧阳宇轩的惊喜和愕然令他半晌说不出话来,待欧阳宇轩言明了他的目的后,玄尚之更是彻底陷入混乱,完全无措,不知道到底该如何是好。
欧阳宇轩见玄尚之这般迟疑,索性直接打开牢门,将玄尚之一把拽了出来。玄尚之已经全无主意,只得懵懂地任由欧阳宇轩扯着。一行人飞快地离开天牢,玄尚之看着地上东倒西歪的狱卒,浑噩的意识这才渐渐清晰起来。
我真的在逃狱……
这个认知使得玄尚之立刻想到一个问题,他不禁看向欧阳宇轩,轻声问道:“协助我逃狱的后果……你想过吗?”
私劫天牢,放走朝廷钦犯,就算欧阳宇轩一党能只手遮天,也是自掘坟墓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