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相府的二公子,金儿适才失礼了,还望公子海涵。”金儿微微欠身,笑意盈盈。
“哪里哪里,唤我尚之即可,以后同殿共事,还要仰仗金儿姑娘多多提点呢。”
别的不会,打官腔可是玄尚之自小耳濡目染。
“二公子客气了。公子初来乍到,难怪不知太子殿下身娇体贵,倍受皇上、皇后怜爱,别说磕着碰着,就算一会儿不笑,也足令整个东宫愁云惨雾。公子适才伤及太子,这个罪名可不是一句相府二公子就能担待得起呢。再者,金儿虽是小小宫娥,微不足道,但追根究柢,名义上也是皇帝的女人,公子出言轻薄,恐有对圣上不敬之嫌,不知这两条罪名足不足以波及整个相府呢?”
金儿说得太过温柔动听,以至於玄尚之很受用地听了半晌才意识到她说了什么,顿时怔住。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意识到这些“罪名”可大可小的玄尚之马上气急败坏地说:“谁说我伤太子了!明明是你误会了!你才几岁啊,还皇帝的女人呢!”
“哟,公子心虚吗?这么生气干嘛?既然公子不怕,不如咱们请皇后娘娘评评理如何?”
金儿继续笑靥如花,但玄尚之已经感觉不到她的美丽,只觉眼前的小女娃堪比再世母夜叉。
“少拿皇后来压我!”
玄尚之嘴上虽硬,但心底发毛,深知这事要真计较起来确实不妥,但怎么也拉不下面子求饶。
“您是相府二公子,自然不用把皇后娘娘放眼里啦,既然不怕,那就跟奴婢走嘛!”
金儿说着上前一拉,玄尚之当即将她一把推开,金儿踉跄几步,险些跌倒。
她愣了愣,顿时又笑了起来:“好啊,不仅死不悔改,不肯向娘娘请罪,还弄伤了好心劝诫的宫女,真是罪加一等。”
“谁弄伤你了!你别血口喷人!”
谁知金儿挽起衣袖,在白嫩的胳膊上用力一咬,得意地将牙印在玄尚之面前晃了晃:“罪证就在这里呀!我拉你去见皇后,你拒绝前往,还咬伤了我!”
玄尚之怔了片刻,明白过来后当场暴跳如雷:“你敢诬陷我?!”
“诬陷你又怎么着?你不去也无所谓,反正我已经有足够的证据了,你就等着挨板子吧,二公子~”金儿高傲地一仰头,衣袂翩翩,优雅地走了出去。
玄尚之呆站半晌,一时无从反应,身后的摇篮忽然传来一阵咯咯的笑声。玄尚之回头一看,只见襁褓中的小太子不知何时止了哭声,好似看到玄街之的呆滞模样,正笑得欢呢。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果然来了两名太监,轻易地找到了藏在梁上的玄尚之,一棍子捅了下来,一左一右,架着就去见皇后娘娘了。
玄尚之呆滞地一边被拖着走,一边在心中思量:我、我只有十岁,可不可以用年幼无知搪塞过去?
玄尚之进宫时见过皇后娘娘,对她的第一印象是:维容华贵、慈祥美丽。
但对金儿的印象又何尝不是俏丽可人、乖巧伶俐?
结果如何?
玄尚之本能地告诉自己,不要对皇后娘娘的仁慈抱太大希望……
玄尚之战战兢兢地跪到皇后面前,看着皇后身边的金儿笑得得意洋洋,不由警钟大敲,拼命思索如何避过这一劫。
当今皇后萧敏乃安国公(前任北镇王)萧儒之孙女、当朝大将军萧孟辰之女。她素有女诸葛之称,连骁勇善战、心思缜密的皇上都对她敬佩有加。入宫之前,玄绍曾特别叮嘱玄尚之不要得罪皇后娘娘,此时此刻,玄尚之只能在心中暗暗掂量自己有没有本事唬弄住这位巾帼英雄。
而这番思量,直至许多年后,玄尚之尝试了数回,才终於达成最后结论:不要找死。
可惜,此刻的他,还存有几分侥幸心理。
“娘娘,就是他!不仅对奴婢出言调戏,对太子大胆犯上,还对娘娘出言不逊!”金儿指着玄尚之嚷道。
玄尚之马上摆出一副委屈的模样,扑倒在地,哽咽着说:“尚之该死,尚之初见太子殿下,见他生得虎目龙眉、熠熠生威,不禁心生仰慕,一时情难自禁,上前轻触,却没料到惊扰了殿下,还令宫女金儿心生误会,尚之自知罪无可恕,请娘娘责罚!”
“你胡说!你明明是故意拧殿下的!”金儿见他不承认,当即大叫起来。
皇后轻轻一扬手,金儿立刻乖乖噤声,但还是杏眸圆睁地怒瞪着玄尚之。
“娘娘,若尚之有心伤害太子金体,想必会在太子身上留下痕迹,娘娘只需查证一下殿下身上有无伤痕,便知尚之是否说谎!”
玄尚之言之凿凿,因为他知道那一拧不可能令太子脸上留印。这种事,既无实证,自然难以服众,再顾及到玄家在朝中的地位,这个罪名是不可能让他担下的。
玄尚之虽然俯地磕头,但看不到的地方已经微微扬起了嘴角。
哼哼哼!若是寻常小孩只怕早就吓得招认了,可我是玄尚之,玄家最机警过人的小少爷,别说皇后,就算皇上亲审也吓不住我!哼哼哼!
果然,皇后娘娘温柔慈爱的声音响起:“金儿,尚之初入宫闱,对宫规尚不熟知,偶尔犯错在所难免。本宫相信他确是无心之失,你毕竟看不真切,只怕是误会他了。”
娘娘的声音真是天籁之音啊~~
玄尚之在心中暗叫。
“娘娘!金儿的眼神好着呢!”金儿不甘地叫道。
“那你的意思是,本宫错了?”
皇后娘娘的声音一沉,金儿慌忙垂首:“金儿不敢。”
“好了,此事就此作罢。下次再遇到这种事,若无实证便不用来禀了。本宫统领后宫,但求以和为贵,本宫不想看到、听到一些没根由的事情,你明白吗?”
“是……”金儿顿时好似蔫了一般,连说话都有气无力。
活该!
玄尚之暗暗叫好。
“尚之,你起来吧。你父亲和兄长都是朝中重臣,一直为皇上分忧,以后誉儿还要烦劳你多加照顾,本宫就当你是自家人,你也不必太过拘礼。”
“谢娘娘!”
玄尚之美滋滋地起了身,决定看在皇后娘娘的情面上,稍稍原谅太子颠覆他幸福人生的罪过。
玄尚之嚣张跋扈地看了看金儿,金儿小脸涨得通红,气呼呼地瞪着他,令玄尚之心中一阵暗爽。
这时殿外太监通报,翰林学士玄尚德、云骑尉乔无羁求见。
玄尚德是玄尚之的亲生哥哥,兄弟二人感情很好;乔无羁是玄尚德的好友,看着玄尚之长大,关系自然也很亲密。他二人入朝为官,一向事务繁忙,玄尚之已有多日未见,此刻听到他俩求见,不由心中欣喜。
很快,两名相貌俊朗的男子双双而入。
长相清秀俊俏的人便是玄尚之的兄长——玄尚德。他以十二岁之龄高中状元,其涵养、学识都深受先帝仁渊帝李擎渲的喜爱,后追随当今圣上李惊鸿,为助他登基鞠躬尽瘁,深受皇上信任。
但朝官提及玄尚德时,却往往不提他的贡献,反而津津乐道於他总挂在脸上的温柔微笑。那份善意的笑容总令旁人感觉到一丝发自内心的暖意,却模糊了他的危险与心机,成为了玄尚德最突出的特点。
至於乔无羁,乃当朝大元帅乔庆山之子,完全继承了父亲的刚强健硕,生得孔武有力、虎虎生威。再加上天之骄子的生长环境,造就了他毫不做作、大咧咧的性情。那爽朗的大笑清晰地传达着他的憨实与豁达,虽年纪不大,却在武官之中有着极高的人缘和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