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青丝缓缓掉落飘于半空中,萧冰挚单手抡起弯刀将其斩断,而后刀锋—转手掌猛击刀柄直刺昙的心窝。这一连串动作虽快却不如平日迅猛,昙轻易避开,退后三尺审视要杀他的人。灰白的脸色、呆滞的眼神,即使是此刻也感受不到他身上有杀气,和上一回不同,而今他是真真正正的药人!
萧冰挚方才被施了药下了针功力仅有五成,药物侵蚀了他的头脑,混沌下手脚招式乱无章法,一把大刀只懂得蛮力砍刺。昙本可在弹指间将他擒下却只是一味的闪躲,刀在耳边呼哧刮过,绕身的紫色珠翠随着躲闪扬起又落下。
自始至终,昙的眼睛一直盯住那双空洞呆滞的眼眸,寻找,哪怕是一丝的波动,却是,一丝也没有。
半炷香过去,刑房已被萧冰挚砍得稀烂,昙没伤着一处。
海凤凰从侍卫身后走出,朗声道:“停手。”萧冰挚听令,像断了的木偶瞬间停下,海凤凰又道:“夜深了,王爷是不是该回府上歇息了?”
昙回头看了她一眼,转回面对萧冰挚,问道:“你可认识我?”
“海昙。”萧冰挚吐出两个字。
他还知道他是谁……“你跟不跟我走?”
这一次萧冰挚没有回答,这句话是入不了他耳的,便是入了他也不懂,药人并非人,岂会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萧侍卫,告诉王爷,你效忠的人是谁。”海凤凰命令道。
“凤主。”萧冰挚再次吐出两个字。
昙没再开口,闭眼,睁开。而后一阵风从萧冰挚身边刮过,再看刑房里已无紫衣人的身影。
“凤主,为何要放掉镇北王?”海凤凰身边的褐衣人问道。
“放掉?”海凤凰冷笑,“你们哪一个能近得了他的身?”
褐衣人哑口无言,除了面前的药人无一人。
离开刑房时海凤凰吩咐炼药老者把萧冰挚好生“调养”,定要让他恢复从前的身手,甚至更甚。
“调养,调养,我一定将你好生调养。”
老者把一瓶黄色粉末倒入沸水池,再将手中盛血的碗一块丢入其中。一旁的萧冰挚脸色刹变,不顾一切地跳进池里。
“一年,你或许还没这样长的命啊。”老者叹息道。
***
手握重兵的镇北王,上不听令于王上、凤主,下不与朝廷重臣缔结联盟,其行事又树敌不少,因而王上暗示众臣镇北王应交出兵权之后人人皆想将其除掉取而代之。
几个月里昙遭受了无数次刺杀,来的人全被他杀得一个不留。王府里的人都想王爷近来定是心情欠佳,不但把那些人杀了还将他们吊尸城门,若有人前来哭尸一并杀之。从前王爷虽是冷情却也不至于这般残忍,究竟发生了何事令他变成如今的样子。
这日,王上无端端设宴款待群臣。明知是鸿门宴,昙也仅带数十人前往,未到王宫已有人等不得在途中埋伏,并布下了前任“大司徒”启星移研制的机关。
一行人到最后只剩下镇北王和他的两名近身侍卫。
“我留下保护王爷,你快回王府搬来人马!”其中一名侍卫喊道。
另一各侍卫上马才走出几步便不知从哪飞来一把六七尺长的大刀将其拦腰斩断。
大刀旋转返回到一个巨汉手中,“镇北王,我等来送你上路了。”
眼前四个异常高大的莽汉无人不识,王上御前的四大金刚,便是海凤凰也要避讳三分的人。昙却不将他们放在眼里,右手掌翻起,紫色涌现手心。
左肩被利刀划过,昙推出一掌击中刀身借力退出数尺,抬眼他见到了萧冰挚,见到了对他鼓眼张嘴的萧冰挚。对他不再视若无睹了么?
伸手抹了一把肩头的血,他倒忘了,药人见血自然会有那样的表情。
“王爷,小心背后!”
无须侍卫提醒,昙早已感受到背后迸发的杀气,可他却只是半斜身子任由刀锋再次划过他的左肩,一道红溅出,映着淡色的眸子—眨不眨地盯着萧冰挚的脸……他的表情变化……果真是因为血,而不是……猛然回神,他到底在想什么,太可笑了!一声低喝,五毒掌溶掉了最后一个“金刚”。
看着地上躺着的四大金刚,萧冰挚身旁的炼药老者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突然向昙丢出……
妇人之仁到今日为止,若是那些人也没能除掉海昙,你定要让萧冰挚取了他性命……
谨遵凤主之命……
瓷瓶在空中破击碎,黄色的药粉洒在昙的身上。
“死!”闻到药粉的味道萧冰挚立刻咆哮着扑向他,长剑随声而出。
一时间昙的眼前电光飞舞、剑气纵横,他几乎没有招架之力,节节退走,待与其拉开距离方找到出招空挡。正在这时,萧冰挚身后的炼药老者突然发难,手握长刀直刺萧冰挚背后。
双眼猩红的萧冰挚只顾刺杀眼前的人,丝毫不管背后的凶险。眼看长刀就要没入他的后背,昙想也不想便扣住他的手腕带向自己,而后旋身……
“唔!”长剑毫不留情地穿透昙的肩胛,剑尖直抵萧冰挚胸前。
炼药老者讪笑道:“凤主说的没错。”
“她……”
长剑猛地抽出,大股的血溅到萧冰挚脸上…………
谁,谁从他头顶淋了一盆滚烫的油,好烫,脸就快被烫烂……他是醒了么,长久以来一直困在梦里走不出来……
手,手上是什么,红红的,好烫,和脸上一样烫。
他,紫色的衣衫,是那美丽却不属于他的人儿。
血,这血是从他身上流出的,是手中的剑……他做了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时路经的樵夫们说,那一声响彻山林的悲叫,撕心扯肺。
外传 流水似无情 五
手上是什么,手好烫,脸好烫,他做了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瞬间,疯狂嘶叫的人将长剑反手握住,架在颈子一边使尽力气向喉咙抹去。
昙惊呆了,只来得及抓住他的剑。
血再次染红了剑刀,染红了萧冰挚的眼前。恐惧充满了他的全身,丢开剑双手揪住头发死命地叫喊。不,他只是大张着嘴,喉咙早已叫破哽血,发不出一点声音。
“萧……萧冰挚!”昙不顾一切地上前抱住他,却被他强大的力道震退两步。再次上前拉下他的手,双臂环住他的肩头牢牢锁住,左胸流血的伤口被挤压得生疼,疼痛像是慢慢渗入了里面。
“萧冰挚,萧冰挚……”不知要怎样安抚,昙只有一声声地喊他的名字。
声声“萧冰挚”入耳,癫狂的人竟渐渐安静下来,大张的嘴合上不再使力挣扎。昙血流过多意识开始混浊,这时却感到肩头沉了一沉,微微将环抱住的人拉离,看去人已昏厥过去,一脸血泪惊心触目。伸手探到他的鼻息,微弱但连续,转向炼药老者道:“你要的是我的命……不关他……”一句话没说完昙就再也支撑不了,抱住萧冰挚一起栽倒在地,双双闭眼死沉过去。炼药老者摇头叹息:“凤主只命我做方才那事儿,没让我杀人……”
镇北王府的人很快赶来,来人见到这一幕无不呆若木鸡。失踪一年多的中原人竟被王爷那般紧紧抱住,高贵如月的王爷竟会和人那样紧拥在一起……
***
世上有很多东西都是强求得来的,不去强求“他”便不是你的。强求的结果往往有两种,一则“他”成为你的,二则你毁了“他”。我只告诉你,有朝一日你若强求不到,不可毁了他,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