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教主果然明察秋毫。」接触到对方凌厉深沉的视线,许小言心头一凛,肃然道,「家师还让在下带个口信给教主和骆堡主,今日正好骆堡主也在,在下倒是可以少赶一趟路了。」
「哦?」段、骆二人微微对视一眼,骆翼板着脸闷声道,「不知欧阳盟主有何见教?」
「家师想请二位拨冗在五月初五辰时正至洛阳汇英楼一聚,以讨论我黑白二道的相处之策。」
说什么讨论黑白二道的相处之策?钟明听着觉得甚为刺耳,好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看许小言笑得那么诡异的样子,摆明了是鸿门宴。
「汇英楼?」段无文哈哈一笑,爽快地道,「好,你回去带话给欧阳旭,就说段无文一定准时赴约。」
「那骆堡主……」许小言转首面向一身冰寒的男子。
「去。」骆翼只给了一个字的回答。
「好。」许小言满意地笑了笑,眼光掠过座中绝美少年的脸庞时不自觉地染上一丝怨毒之色,稍纵即逝。「各位,咱们五月初五汇英楼见。」说完,爽利地抱了抱拳,三两步便消失了踪影。
「告辞了。」许小言前脚才走,骆翼立刻起身。
「骆兄好走,改日小弟必登门拜访。」白笑风笑嘻嘻地道。
「骆堡主何必急着走呢?」段无文在一边说着风凉话,「不想留下来观赏一下怡香院玉芳姑娘的琴艺和舞技吗?」
「哼。」 郁闷地瞅了一眼神情亲密的段无文和钟明,骆翼拂袖而去。
***
夜。
月明星稀。
窗外潜入几缕清风,桌上柔和的烛光微微摇曳。
「你真打算五月初五去汇英楼?」钟明半趴在柔软的大床上,侧首看着懒洋洋靠坐在自己身侧的人,清澈的黑眸内写满了不赞同的颜色。
「阿明,」段无文轻抚着恋人柔顺的发丝,「你是在为我担心吗?」
「是啊,」钟明一边皱眉思忖一边点了点头,「我总觉得这个宴会有问题。」
「当然有问题。」听到恋人肯定的回答,段无文登时飘飘然,整张脸上见牙不见眼。「嘿嘿,没想到欧阳旭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
「无文,你是说……他想……」钟明神色迟疑。
「他自然是想要我跟骆翼的命。」段无文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欧阳旭是个野心勃勃的人,才一登上白道盟主之位就开始打咱们黑道的主意,更妄图掌控整个武林。目前他统一江湖的最大障碍就是日月教与飞鹰堡,只要我和骆翼还活着,他就没办法号令黑道。所以,」他总结,「从多年前开始,他就视我们为肉中之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那你还去?!」钟明呆愣片刻,猛然翻身而起。「明知道是个圈套,你干嘛还要……」
「阿明,」见恋人为了自己的安危连身体的不适也扔到九霄云外的紧张模样,段无文眸内溢满柔情。「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一定会平安回来……」
「平、安、回、来?」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钟明眉宇间的怒气愈来愈盛,最终忍耐不住,用力一把揪住段无文的衣襟,气势汹汹地道,「你想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自己去冒险吗?!」
「唔……关于这件事……咳咳……过几天再说……也不迟……」段某人开始顾左右而言他,「阿明,你今天也累了,不如……早点休息……」
「你别想这么轻易就打混过去。」钟明明亮的双眸内闪现出几许懊恼之色,「快说!你是不是嫌我不会武功是个累赘,才……」
「怎么会呢?」段无文举高双手,急急解释。「我哪会嫌你什么?虽然你不会武功,可是你用药的本事天下间也没有几个人及得上。只是……」说到这里,他长叹一声,轻轻捧起少年的脸,眼中情意绵绵。「我又怎舍得把心头最重要的宝贝置于危险之中呢?」
恶……总算钟明在长期的锻炼里对某人的肉麻话已经有了相当强的适应和抵御能力,这时倒还能勉强忍住浑身的恶寒,锲而不舍地追问:「我只要你一句话,究竟带不带我去洛阳?!」
「这个嘛……」段无文将眼珠子转过来转过去地转了老半天,才慢条斯理地道,「既然你这么想跟我在一起,那么……过段日子咱们就一起去洛阳好了。」
「真的?」想不到自己这个满肚子阴谋诡计的狡诈情人今天居然这么好说话,钟明反而觉得有点难以置信。
「阿明,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段无文一本正经地道,「本教主说话算话,说带你去就一定带你去。」
「好,到时候不许反悔。」
「我不会反悔的。」段无文露出一个懒洋洋的笑容,岔开了话题。「阿明,你知道派人去杜家挑唆杜四到分舵来捣乱的那个人是谁吗?」
「这个……」钟明挑眉道,「饭桶不是说是飞鹰堡的人吗?难道不是骆翼?」
「当然……不是。」段无文笑得诡异。
「那……是饭桶查到的消息不对?」
「非也非也。」段无文摇头晃脑地道,「小范得到的消息是准确的,只是那个幕后之人并非骆翼而已。」
「这么说来,」钟明沉吟道,「是另有其人了?」
「这个嘛……骆翼自然会把人给找出来的,」段无文冲钟明眨了眨眼,「我想他应该已经心中有数了。」
「你凭什么这么确定?」钟明反问。
「嘿嘿,那是因为本教主从很久以前就开始怀疑了……」
「怀疑……什么?」
「阿明,我们刚认识的时候遭遇最多的是什么事你不会不记得吧?」
「被人一路追杀是我这辈子体验过的最刺激的事情。」对于那段日子,钟明至今记忆犹新,「说起来这一切都拜你所赐。」
「呵呵……」递过去一个大大的讨好笑容,段无文叙道,「那次去飞鹰堡的事我没有让任何人知晓,虽然白笑风一直让他的手下监视着我的行踪,不过本教主是什么人,要想避开这些桩子还不跟吃饭喝水一样容易?而且为了以防万一,我也未与骆翼约定确切的会晤日期,从云南去飞鹰堡的路上可谓平平顺顺……」
「我明白。」钟明颔首,「你的行踪如果不是从你这儿泄漏出去,那就肯定是从飞鹰堡泄漏出去的。可是,」他语锋一转,「光凭这点,你又怎么能确定这件事不是骆翼做的?」
「我原本的确怀疑过骆翼。」段无文道,「不过后来仔细一想,这些年白道一直对咱们两派虎视眈眈,在没有除去欧阳旭这个最大的敌人之前,依骆翼的为人绝不会做出鹬蚌相争的蠢事。即使是现在,他心中所怨恨的也只是我一个人,而非我日月教。」
「……就算如此,」沉默良久,钟明慢慢道,「你又怎么能确定挑唆杜四和泄漏你行踪这两件事一定有关?」
「因为这两件事都是针对骆翼而来。」段无文微微一笑,语气甚为笃定。「不管怎么说,飞鹰堡里确实有人一直在暗中试图挑起我对骆翼的敌意。」
「那个……无文,前些天你不是让饭桶追查跑到杜家游说的人究竟是隶属飞鹰堡哪个分堂的吗?这件事后来……」
「阿明,」段无文轻拥着少年,「其实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那个人……他已经死了。」
「你是说——」钟明大吃一惊。
「一刀封喉。」段无文道,「杀他的那个人刀法很好,臂力也很强,出招干净利落,很难从尸体上找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