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不想再挨一次拳头。」仿佛没有瞧见骆翼难看的脸色,段无文只是似笑非笑地瞟了瞟打方才开始就一直憋着气的钟明。
「段教主此言何意?」没想到会出现这么个答案,骆翼森冷的神情中掠过一缕讶意。
「这还差不多。」钟明则松了口气,也松开了原本握得紧紧的双拳——老实说,听见段某人的拒绝之后,他心里倒还真有那么点高兴和得意。
「哈哈。」段无文打着哈哈道,「没什么,只不过让骆堡主失望,在下有些不好意思罢了。」
「是吗?」骆翼目光闪动,「不知段教主可曾听说过?凡我骆某人想要的东西,至今为止还没有得不到的。」
「哦?」段无文声色不动地迎视着对方的眼神,平稳接战。「如此说来,骆堡主是想与在下一决高下了?」
「不错。」骆翼傲然道,「不过你放心,不是现在。等你养好了伤再另定时间。」
「咦?」钟明深感讶异,「你不想趁火打劫吗?」
「本堡主想杀一个人还用得着趁火打劫么?」骆翼的视线冷冷地射向钟明,「段教主是武林中的顶尖高手,作为一个对手,也算值得尊重。」
「尊重?」想起当日自己在飞鹰堡的经历,钟明大为不屑。「你也知道『尊重』这两个字怎么写吗?」
「本堡主只尊重值得尊重的人。」
「你……」钟明怒目而视。
「比一场倒也可以。」段无文悠然起身,当着骆翼的面大方地拉住了钟明的手。「不过,我绝不会用阿明做赌注。」
「很好。」阴鸷地盯着两人交握的手,骆翼眸中燃起了层层火焰,愈烧愈旺。「我看,」他咬牙道,「也许段教主是急着想早日赶去投胎。」
「奇怪,你刚才还说自己一言九鼎,怎么这么快就打算改主意了?这不是食言而肥吗?」眼见骆翼身上的杀气越来越浓,钟明赶紧拦在段无文身前据理力争。
「……」骆翼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地瞪着钟明,眼瞳中的光芒令人毛骨悚然、浑身发慄。
「阿明,」段无文的目光一瞬间变得柔和起来,凝视着少年的凤目中多了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温柔。「我想骆堡主应该不是个说话不算话的人。」转过眸子不怀好意地瞄了一眼骆翼,段无文眯着眼道,「只是在下尚有一事不明想请教骆堡主。」
「什么事?」惊觉自己差点为了一个过去的仆从而失了常态,骆翼急忙收敛,重新摆出酷哥的架势。
「在下记得骆堡主曾经说过从来没有舍不得的东西吧?」
「不错。」
「那么骆堡主今日千里迢迢追踪至此,欲向在下要回阿明,这又是为了什么?」
「相处这么多日,段教主难道还不明白这个小鬼的价值吗?」骆翼冷冰冰地反问。
「唔……这个我明白。」段无文沉吟,「不过,比起阿明的用药之术,骆堡主当日与在下商讨的事在阁下眼里应该更有价值吧?不知骆堡主为何宁愿舍弃……」
「哼,」骆翼冷哼着截住了他的话,「本堡主打算怎么做,恐怕还轮不到外人来置喙吧?」
「呵呵,」段无文心知肚明地一笑,「在下只是希望骆堡主能够了解,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就不会再回来。」
「如果我想要他回来,他就一定得回来。」
「是吗?」段无文哂笑一声,眸中光芒大盛。「那在下就拭目以待了。」
「好。」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以目作刀互砍十七八招。
钟明在旁听得似懂非懂,忍不住开口询问:「喂,段无文,你们在说什么?什么价值?」
「阿明,」段无文冲他挤了挤眼,「难道你不明白你的医药术有多高明吗?高明得连天下第一堡的骆堡主都心急着想将你找回去。」
「哦,」钟明恍然大悟地拍了拍头,「我想起来了。那天我走得匆忙,是有那么一两张药方遗落在飞鹰堡……」
「原来如此。」段无文了然道,「那药方定是让飞鹰堡的三堡主『辣手毒圣』秦思给看见了,所以……」
「秦思?」听见这个名字钟明就想笑,「真遗憾我在飞鹰堡的时候没能见到这位『情丝』女士。」
「女士是什么?」段无文好奇地问。
「女士就是女人。」钟明解释。
「哦。」段无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过,秦思不是女人,而是男人。」
「男人?」
「是啊,而且他还能用药杀人于无形。」
「用药……杀人?」钟明不由自主地蹙起了眉,一脸的不敢苟同。「有没有搞错?药应该是用来治病救人的吧?」——自己也只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形下才配制了几种药物以作防身之用,而那个什么「情丝」居然把它当成杀人的利器,实在是太过分了。
「说得真是太有道理了,」段无文大力赞同,「我也是这么认为。」
「……」这家伙的表情未免也太夸张了——钟明很是怀疑地上下打量着他,半晌没吭气。
「哼。」一旁的骆翼打鼻子里嗤笑一声。
「阿明,」段某人的脸皮确实够厚,神色之间不见丝毫的窘迫,只是一迳地扯着钟明的手,压根没空瞅上骆翼一眼。「我们走吧。」
「走?」钟明一怔,「去哪里?」
「赶路。」段无文优哉游哉地道,「我的伤离痊愈尚需一段时间,与其留在这儿碍骆堡主的眼,倒不如各自分道扬镳。难道说——」他斜眼睨向钟明,拉长了声音嘻嘻笑道,「你还想在这儿陪骆堡主多叙叙旧?」
「呃……」叙旧??钟明差点没被噎着,一边拿看白痴的眼光看向段无文,一边用力甩手亟欲挣脱对方的箝制,却在瞧见骆翼射过来的充斥着阴冷寒酷的视线后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段无文的手,闷声道,「走吧。」
见此情形,段大教主脸上登时笑开了花,那种既舒心又带着几分得意的笑,直刺得另一个人眼角抽筋、面色一沉到底——就连骆翼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每次一碰上泠月这小子的事自己的情绪波动就会如此之大,平素的沉稳冷静全抛到了九霄云外,此时此刻只觉一口气堵在胸口,心头涌上重重杀机。
「骆堡主的火气还真大。」段无文骤然驻足,返身将钟明掩在身后,一面暗中调息,一面毫无退缩地迎视着如利剑出鞘般的凌厉眼神。「莫不是一路风霜劳顿无暇休憩所致?」
「……段教主多虑了。」盯着貌似轻闲的段无文,骆翼瞳孔收缩,额角的青筋不停地跳动,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在下一切安好,不劳阁下动问。」
「是吗?」段无文眯起了双眸。
「……」
骆翼不再答腔,布满阴霾的双眸冷冷地对上段无文的眼。
霎时,林中充满了剑拔弩张的杀伐之气。
「教主——」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接着,响起一声浑厚而悠长的呼唤。
「是小范吗?」段无文眼睛一亮,嘴角蓦然勾起一丝邪魅的笑。
「正是属下。」说话间,一个身材魁梧、满面精悍之气的青年已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当场,冲着段无文恭敬地躬身行礼——原本的紧张对峙气氛因此人的到来立刻消散无踪,钟明在吓了一跳的同时也暗暗地松了口气。
「教主。」稍待片刻,十五六名黑衣人由四方飞掠而至,一律单膝点地,异口同声。「属下等恭迎教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