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愿意……原谅……我……吗……答应……我……」
「我答应……」钟明强忍着眼泪,「只要你能活过来,我什么都能原谅……」
「真的?」段无文的嘴角悄悄绽开一缕笑颜,看上去活象只偷了鸡的狐狸。「其实……」他对钟明招了招手,待钟明疑惑地俯下身后,凑上嘴贴着他的耳朵说了一名话。
「什么?!」钟明大叫一声,一跃而起,眸中尽是熊熊燃烧的火焰。「好你个段无文,大骗子!本少爷今天饶不了你!」说罢,握紧拳头就待往人肚子上揍过去。
「喂,等等,等一下!」吓得段无文脸色发白,捂着胸连连摆手求饶,「你等等,等我伤好了,你想怎么揍都随便你。不过今天……你还是饶了我吧,再怎么说我也受伤了嘛……」说着说着,居然撒起娇来。
「你别以为我拿你没办法。」钟明恨得牙痒痒的,却又不得不放下手中的拳头,没好气地走上前去,「喂,姓段的,让我看看你的伤势。」
「哦。」
段无文乖乖地放开手,任钟明上前一把扯开他胸前的衣物,露出插着半截金钗染血的胸膛。仔细地察看了一下左胸处的伤口,钟明脸色凝重,伤口不大,但很深,却没有伤着筋骨,可见出手的人对于下手的分寸火候掌握得十分到位。想到这里,钟明又忿忿地瞥了一眼段无文,再稍稍沉吟了一会儿,方从怀中掏出两三个小瓷瓶——幸亏这一路走来自己也收集研制了不少止血生肌的药,现在正好用得上。随后,又将取来干净的亵衣撕成条状,再在手上倒了些自制的药粉末,用水囊中的清水洗净了双手,等一切准备工作全部完成之后,钟大医生一脸严肃地开始了实践工作。他动作麻利地拔除了那根沾着血的钗子,然后拔开瓶塞将药粉尽数倾倒在伤口上,随之迅速而又快捷地包扎好伤口,绑带扎得又结实又漂亮。这拔钗、上药、包扎的动作一气呵成,直把咬着牙、苍白着脸的段大教主看得啧啧称奇。
「算你走运,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心脏是长在右边的。而且,这钗上还没有倒钩,否则才不会那么顺利。」钟明一面找来干净的内衣、外衫替段无文换上,一面悻悻道。
「阿明,」段无文忍痛苦笑,「听你的口气,好象对我还活着的这件事不是很满意?」
「我没那么说。」想起方才自己以为段无文真的快死了时的那种窒息的绝望感,钟明不由自主地闭了闭眼,这样的感觉他可绝不想再来第二次。「你如果再敢这么骗我的话……」他握紧了双拳,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对不起。」段无文吃力地仰起身,伸出右手轻轻地抚上了钟明的面颊,眼中溢满柔情。「我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做了。我是怕你不肯原谅我才……我方才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你放心,」他语锋一转,「我跟骆翼那个粗暴的家伙可不一样,我一定会征得你的同意的。」
「你你你你满嘴胡言乱语什么?!」钟明霎时通红了脸,「我可还没答应跟你交往。」
「嘿嘿,」段无文笑得狡猾,「没关系,反正我听见了。」
「听见了什么?」
「就是你叫我『无文』啊,你刚才飞奔过来的时候……」
「闭嘴!」钟明一把捂住段无文的嘴,动作过急之下,不小心扯动了一直被自己遗忘了的伤口。「好痛!」
「阿明,你没事吧?」段无文一见钟明喊痛,慌忙撑起身探头而视。「你的脖子还痛吗?都是那个臭婆娘害的,下次再让我碰上,我一定饶不了她!」
「不用你多事,快躺下吧。」钟明瞪他一眼,「我已经在她的身上下了药,这几天她都不会太好过了。」
「咦?你不是一直都很讲究与人为善的吗?」关于这点段无文倒当真没有想到,呆了半晌方始省过神来,乐得呵呵直笑。「呵呵呵,我明白了,原来……」
「笑什么?!也不怕痛死你!」钟明有点老羞成怒,「再笑本少爷就把你宰了喂鱼!」
「可是……呼呼呼……好痛……不过……呵呵呵……」没想到阿明居然会为了我做这种事,真是……太让我高兴了……
「看样子,二位好象相处得很不错。」一个冷冽森然的语声在不远处响起,段无文与钟明对视一眼,同时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诧与戒备。
钟明僵直了身体,缓缓转身;段无文亦停止了傻笑,慢慢地恢复了他那一百零一号的轻浮表情,唇角勾起一缕闲闲的笑意。
「骆堡主,别来无恙?」
林中一片寂静,原本温柔吹拂的春风也在霎那之间染上了一层浓浓的肃杀之气。
骆翼冷冷地盯着三四丈外神情紧绷、如临大敌的钟明和悠闲自若、目光深沉的段无文,良久之后,方道:「不劳段教主费心,在下过得还不错。」他的语声一如与钟明初识时的冰冷,扫视着段无文的双眸内透出一丝了然的讥讽之意。「倒是段教主的气色似乎不太好。」
「在下只是一时不慎,受了点儿不足挂齿的小伤罢了。」知道瞒不过对方的目光,段无文懒洋洋一笑,索性坦然承认。
「哦?」骆翼扬了扬眉,眸中冷芒忽隐忽现。「象段教主这样的人居然也会『一时不慎』么?」他阴沉地撇了撇嘴角,「莫非是在下这没用的贴身仆从连累了段教主?」
「哪里哪里。」安抚地拍了拍闻言之下有些沮丧的少年的手,段无文对着骆翼皮笑肉不笑地道,「骆堡主此言差矣,阿明对我来说是很有用也很重要的人。还有,且容在下提醒一句,自堡主将他赠予在下之时,阿明就已不是飞鹰堡的人了。」说着,眼眸一横,「难道骆堡主这么快就已忘记当初亲口说过的话不成?」
「在下当然记得。」骆翼眸中闪过一道狠厉中夹杂着狡猾的颜色,慢条斯理地道,「不过,送出去的东西偶尔也会有想要收回的念头。」
「你……」钟明愤然作色。
「哦?」暗中捉紧少年的手,段无文声色不动,「听骆堡主此言,莫不成是想反悔?」
「段教主不必相激,」骆翼好整以暇地道,「我骆某人说话向来一言九鼎,何曾反悔过?」
「如此,骆堡主究竟是何用意?」
「以物易物。」骆翼随手抛过来一样东西,「不知段教主意下如何?」
这说的什么屁话?!钟明勃然大怒,当即一跃而起,正待破口大骂,却在瞥见落入面前草丛中的物件后又闭上了嘴。夕风——忆起某人当时对着这柄宝剑直流口水的模样,少年的心头蓦然划过一丝不安,当即转回头睁大眼睛、神色狞狰地一霎不霎瞪视着段无文。
「骆堡主,」接收到少年必杀的目光,颀长俊逸的青年嘴角勾起一抹奇特的微笑,伸手稳稳地提起剑鞘干脆利落地抛了回去。「多谢阁下的提议,只是……在下不得不拒绝……」
「为什么?」伸手接过夕风,骆翼大出意料。在他看来,拿一柄绝世好剑来换一个出身青楼的小官,怎么算也是自己吃亏。况且,日月教的教主段无文对精兵利器爱之如命的癖好由来已久,这次居然面对自己最喜欢的东西连看都不看一眼,莫非……当真是恋上了这小子的身体……思及此,骆翼眸中立时闪过一道凌厉的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