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们觉得主事者有点心不在焉,但没人敢掉以轻心,依然心惊胆颤的上禀月季营收,毫无一丝马虎。
谁知这不是一种测试,看他们是否忠于工作岗位,没偷懒的尽心尽力。以庄主的铁腕作风,谁有胆子揣测上意?要是猜错了岂不自找倒霉。
宁可多做也不可少做,有错一定要立刻承认,知错不改只有死路一条,永无翻身的机会,不管走到哪里都碰壁,“寄傲山庄”丢出去的人是烫手山芋,谁碰了谁准遭殃,庄主对胆敢和他作对的敌手向来不留情面,赶尽杀绝是常有的事。
“庄主,南盐北运的船运已谈妥大半,海帮的信天翁希望和你见上一面,他认为细节方面和你当面谈较妥当。”现在南北航运大多掌控在信老手中,海帮势力不容忽视。
“嗯!”
不能说不惊心,每位管事都因那一句“嗯”而坐立难安,差一点往上跳,如坐针毡呀!
“庄……庄主,你的身子是不是受寒了?萧神医还在庄内,小的马上为你请来。”他们一家老小就靠差事过活,可不能有闪失。
众人屏气凝神,一口气提到喉咙,就这么梗着不上不下,脸色涨红仍提着气,深恐一个吐气惹来众同侪的责难。
其实在庄主漫不经心的“嗯”第三次时,就有心细的管事差小厮去请神医萧化赞了,他的医术十分高明,除死不管外,只要尚存一息的人都能救得活,外人给了他“抢阎罗”的尊称,意思是跟阎王抢人,凡他经手的病患绝无断气之虞,个个起死回生如常人。
“有瑕疵的茶暂不上市,枯死的茶树再择良坡重植。大麦和黍麦收仓入库,再等一个月大举出清,调整售价为市价的三倍。还有,协和商号的银根已尽,派个人出面议价,垄断丝绸为我一家独市。”
“啊——”高见。
众人那口气终于由喉间逸出,各个遭点名的管事无不面带微笑,虽然他们心中仍有未解疑问,但一见庄主冷声厉气的调派,那份忧心不安可以放下了。
“陈管事,告诉海帮的信天翁,我对他据称貌美如花的女儿不感兴趣,叫他别把主意打到我头上,别人用烂的女人不要丢给我,我不是乞丐。”什么都捡。
“呃,是、是,小的定将庄主的……呃!却之不恭转达给信老。”吓!庄主真是神通广大,连人家的私密事都了若指掌,果然是可怕的狠角色。
难怪海帮会主动和他们套交情,自愿减价好拉拢寄傲山庄,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呀!看准了肥肉就想吞,一点也没想过咽不咽得下。
“萧神医来了!萧神医来了!大家快让让,好让他为庄主看诊……吓!”这……这是什么?
一柄银晃晃的小刀划过颊边,面上一白的小家丁当场软了双脚,整个人像冰雪融化似的往下一滑,惊得以为一条小命没了。
他根本是吓呆了,没力气多做他想,软趴趴的仿佛少了几根骨头,要不是爽朗的笑声随后响起,以独臂之力撑起他虚软的身子,这会儿定是尿了一裤子,羞上三代。
“小心点,小兄弟,地滑呀!”萧化赞一出口便解了一丑,挽回小厮轻如鸿毛的颜面。
“多、多谢萧神医……”幸好有他,不然他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呵……用不着感激涕零,把鼻水吸一吸,免得脏了你家庄主的眼。”他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避开令人作恶的稠涕。
“是、是,萧神医你真是救苦救难的大好人,活菩萨。”改明儿立道长生牌位,日夜焚香祭拜。
“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他眉一挑,像是对他的过份吹捧颇有意见。
萧化赞从不是人们口中的大好人,空有神医之名却不见得有令人景仰的医德,他看病的原则是得先捧上沉甸甸的银两,份量不足还会请你下回再来,他要上山采草药。
表面上他是和善好相处的一流大夫,可私底下的恶劣却鲜为人知,他可以为了诊金中的银色不纯而少开一味药,让病人痛得死去活来、活来死去,然后再用沉重的语气指称病人已病入膏肓,必须长期用上等药材疗养。
想当然耳,这笔药钱谁来赚?非他莫属,有谁比大夫更了解病情呢!下多少剂量由他自个拿捏最妥当。
“吴管事,布庄的事解决了没?”无视某人存在的风寄傲投以凌厉一瞟,叫老迈的吴管事吓得冷汗直冒,上下两排黄牙直打颤。
“启……启禀庄主,小……小的正在接洽中,很快就会有消息。”外头热得发晕,他是由脚底寒到头顶。
“多快?”冷硬的态度充满魄力。
“快……呃,再一个月……不,半个月……十天……我保证十天内一定让你满意……”待会得找神医诊诊脉,这心窝揪得紧呀!
年高体衰的吴管事不是心疾发作,而是禁不起惊吓,心肌拉紧不得放松,才会一阵一阵的抽痛,快喘不过气来。
“七天,最慢七天,我不听任何理由。”拖泥带水只是姑息养好,这些下面的伙计会更松散。
“嗄?七天”两道慑人的冷芒朝他一射,气弱的吴管事连忙唯唯诺诺的应和。“是,是,七天,小的定不负所托。”
接下来是各个商号的例行报告,寄傲山庄的商业版图遍及全国,几乎每一行多多少少都有些涉猎,举凡吃的、用的无一遗漏,连王朝里头的供应大多出自它名下的商家。
当年风寄傲以弱冠之姿独力闯开一片天地,在短短的十年内由没没无闻的小商贾逐渐打出名号,以至今日无人不知的富甲一方。
它是三大世家外一股新起的势力,其财力之雄厚直逼国库,富贵不可言,在这动荡的年代里,他的成就着实不凡。
不过百姓们都喊他一声奸商,因为他唯利是图、不讲人情,在商言商,绝不让人在利字头上占半点便宜,行事作风又快又狠,在对手还没察觉他的企图前,他已先鲸吞蚕食地断了人家的后路,使其无法生存。
在近一个时辰的繁琐讨论后,一个个灰头土脸、气若游丝的各家管事垂头丧气地走出议事厅,没有一个脸上挂着笑容,如丧考妣的神情仿佛刚受了极大打击,难以平复。
原因无他,只为上位者的心情不佳,这些底下的人只是受到波及而已。
“印堂发黑,两眼无神,气色黯沉,血气不顺……发枯而心躁,气浮则肝虚,肤色偏黄,是胆出了问题,再瞧瞧这放大的瞳仁……”嗯!很严重,非常严重,得花大钱才治得好。
“你说够了没?”
摇头晃脑的萧化赞一脸凝重。“根据本神医的诊断,阁下的病情已病入膏肓,时日不久,宜尽早处理身后事,以免庞大产业无人承继。”
“最好白纸黑字全留给你,免得被不肖商家瓜分。”风寄傲冷笑地接道。
“没错,没错,做大事的人果然有远见,小弟不才堪当大任,你安心的去吧!不用担心后继无人,小弟一定用你的钱财大纳妻妾,享齐人之福,儿孙满堂不忘感念前人的劳苦劳心。”
钱不怕多,越多越好,知已不少,有钱更好。
“我烧给你,在地府使用如何?”左腕轻折,银光骤起。
头一侧,笑得有几分邪气的萧化赞闪过一枚暗器。“相煎何太急呀!同门师兄弟有必要自相残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