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我进店里去了。」摆明无赚头的生意上门,店家老板立即将头一转。
「刚刚听谁说自己心肠好的?我就没瞧过哪个心肠好的人会避着做好事的,您说是不是呀,法师?」
被鞋贩子一说,店家老板的腿只得又转了回来,僵着一张笑脸问:「师父需要吗?」
「感谢施主,贫尼只需要一些素菜止饿,如果麻烦,那么贫尼便不叨扰。」
「师父太客气了,我这小店什么没有,就菜最多,您要吃啥我让厨子帮您做啦!还有,您若要歇腿,我这儿也还有空房,一会儿让姑娘带您过去,这样,你说好不好?」店家老板一边说,一边瞪住他的死对头。这好事,他可做齐了,看他以后还有啥把柄可抓!
「感谢施主,那么贫尼就叨扰了。」
「呵呵,不扰不扰,师父这边走、这边走。」眼睛虽瞪住鞋贩子,但邀请的动作却还是做得仔细,只是他哈腰良久,却不见那出家人跟过来。
几个人抬眼一看,就看她走个几步,便一个停步,模样踯躅。
她的眼睛不方便?这是众人的一致反应,见状,羽衣连忙迎上前去。
「师父请跟着我来。」羽衣挽着女尼,并将她往店门带。
「姑娘的声音真好听,刚刚说话的是你吧?」
「嗯。」羽衣牵着女尼的手,发现她的手好瘦,瘦得只剩皮包骨,而侧脸细看,更察觉年轻且面容清丽的女尼,眉目之间竟有病色。
「感谢姑娘帮忙,贫尼天净,姑娘呢?」
「我叫羽衣。」
「羽……衣?」脚步忽地一顿。
「师父?」还以为那女尼是因为绊着所以停下来,岂料一看,她竟在女尼疲倦的脸上看见一道释然的笑颜。「羽衣,我总算找到你了。」
女尼话声扬起的同时,一阵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将她身后竹架子上用来遮尘的纤布掀到了半天高,在半空停留许久,怪异地呈「之」字状缓缓飘了下来。
布终于落了地,几个人的目光自然都瞥向女尼身后的竹架。这一看,所有的人都默契地爆出一声惊叹。
原来竹架上背着的不是女尼的随身物品,而是一只羽色奇艳的鹰隼。它不仅全身通红如血,血羽中还嵌着如紫花般娇艳、如黄金般耀眼的彩羽,头顶生有插天羽冠,不仅眸光犀利,顾盼之间更有着傲气。
见到这只鸟,羽衣居然惊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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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来了!他真的跟来了!她以为他此刻应该还在九天山上,但是他却以这种模样出现在她面前!
出了什么事了?还有,他是不是要来带她回去的?
「羽衣,大郎和他爹要到城外去耶,他们说那种有玩的,我可不可以也跟?」
宝驹从外头进房,就朝羽衣身上粘去,虽然羽衣这个时候不在店里帮忙,而出现在房里有些奇怪,但他比较在意的还是他问的这个问题。
自从上回和大郎比过一遭之后,大郎就变成与宝驹年龄相近的好朋友。
「羽衣,大郎和他爹等会儿就走了,我可不可以也跟?」宝驹皱着长脸,嘟着一张大嘴,「大郎说这次要去三天,我也好想和他去摘葡萄、采瓜儿,好不好啡?」
「宝驹,让我静一静。」
「大郎和羽衣一样,对我都很好,现在他都没有笑我了,还说我这双腿是老天爷赐来的耶。」
「宝驹……」
「我听他说过,他以前也没跑这么快,和我一起玩,他现在跑得比以前更快罗。」
羽衣愀着脸不回答,令宝驹更加郁闷。
「羽衣,我到底可不可以去嘛,只要三天好吗?羽衣──羽衣──」他摇她。
「宝驹!你到外面去!别吵我,好不?」因为心头烦躁,所以羽衣凶了宝驹,这让宝驹惊讶极了。
温柔的羽衣凶了她了,离开羽衣的怀抱,他站了起来,往后退去几步。
「宝驹?」她刚刚做了什么?她凶了他吗?她看着被吓着的宝驹。
「我……我不吵你,我到外头去。」宝驹前过身,失意地踱向房外,才走出房门往门边一坐,就遇上刚回店里的郎兵。
郎兵披着一身霞光,暮色里的显得兴匆匆地。
「怎么了?为什么一个人坐在这里?郎兵一眼就看到坐在地上,正垮着脸的宝驹。
「羽衣生气了。」
「羽衣生气了?为什么?」郎兵意外极了。
「因为我吵她。」
「来吧,起来,我有个东西给她,她一定会很喜欢,看完之后她就不生气了。」郎兵拉起宝驹,两个人一起进了房,坐在桌边的羽衣依然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宝驹说你生气了?」郎兵在桌边坐了下来,盯着羽衣。
「你回来了。」她究竟坐在这里想多久了?从女尼住进店里,她就回到房里,这期间,她看着宝驹跑进跑出,一直到刚刚他过来喊她。「宝驹,过来。」
羽衣伸手将丧气的宝驹揽了过来。「宝驹,我没有生气,只是在想一些事情,所以不想有人吵我。」
「啡。」宝驹善解人意地点点头。
「没事了吧?」郎兵从前襟里摸出一样东西,「羽衣,我买了一样东西给你。」
郎兵摊开手掌,掌中一支嵌镶着朱色,青色珠玉和一排细穗的银制步摇,在夕阳余晖中映着璀璨的细芒。
他将步摇递向她,她收了下来,但脸上的表情却不似他意料中的开心。
「不喜欢吗?这叫作步摇,一步一摇,摇曳生姿,我们汉族的女子最喜欢把这个簪在头上了。」
这支步摇虽然有点旧,可是他先向人借钱买的,只要羽衣喜欢,他再辛苦去攒钱还钱,也都无所谓的。
羽衣摇摇头,「我很喜欢。」
「要不要我帮你簪上?」
羽衣唇边含笑地点点头,于是郎兵将步摇轻轻簪进她如云的发髻里。
替羽衣簪上步摇,郎兵突然想到,「该死的,忘了顺便带一面铜镜回来,这样你怎么看!」
「镜子?」反应灵敏的宝驹听了,立即将一旁用来梳洗的陶盆端了过来,「镜子,水作的。」
「水?呵!还是你聪明,瞧我笨的。」郎兵敲了自己一把,「来照看看。」
陶盆搁在凳上,里头的水漾着浅浅的涟漪,等涟漪静下来,上头映出了三张大小、颜色不一的脸蛋。
宝驹脸长,加上咧着嘴巴笑,几乎就要占去盆面的一半。
郎兵脸虽不大,但因为从军、工作,所以肤色晒得极深,与同样暗色的陶盆一叠,见到的剩下那双满怀深情的眸子,和一张开怀笑着的嘴。
而羽衣原就脸似巴掌,细肤赛雪,再加上一根银步摇在檀发上映着光辉,所以三个人之中,她自是最亮眼。
「好美。」郎兵不禁赞叹。
「是步摇美。」
东西再美,都比不上她美,她在他心中,是无与伦比的。「羽衣,你知道吗?完全是因为你,才有今天的我,你挽回我的生命,也让我有了新的生活,甚至……连我这条废腿都有了痊愈的机会。」
羽衣静静看着水中的郎兵。
「今天我顺着去找了个大夫,那大夫对外伤很拿手,我让他看了我的腿,没想到他竟然说我的腿筋骨早就已经好得差不多,再过些日子,说不定连跛都不跛了,而这全都是你的功劳。」
闻言,羽衣笑了,但同时间,郎兵却也注意到她的笑的笑里居然带着愁意。怎么了吗?
「羽衣,你是不是心里有事?如果有,那就说出来让我们知道。」郎兵敏感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