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展昭竟笑了起来。那李元昊定然是见到了这方玉璧,高兴异常,未待看完所有的奏折便匆匆离去,不想李承启已将另外一方玉璧呈上。
“李元昊是想用那八千骁悍兵士作先锋,侵我大宋……”展昭忧虑道,但随即又轻笑,慢慢将李承启呈上的那方玉璧平放于地面上,又抓起桌案上的铁镇纸,猛然击下!
玉璧顿时碎作冰屑……
***
日近黄昏,展昭平静地坐在夕阳的余晖下,闻那清新的洛阳红暗香,那一地晶莹的玉碎儿散着柔照的光芒。
沉重的脚步声慢慢靠近展昭,但展昭似乎一点都没有察觉,抑或是他根本不愿意当这个人存在着。
“你砸的?”一道阴沉的声音质问着。
“是你砸的?”声音变得狠厉。
“朕问你,是不是你砸的!”李元昊的声音有如惊雷,一层盖过一层!
“是我砸的!”展昭猛地抬头怒望李元昊。
第十六章 舍命玉成
西方尽头,红日已没入深谷,天边点点黑彩悄悄爬入人们的视线。
展昭的嘴角露着几分得意的笑容,不时抬头上下看看李元昊,随即又故作无事地朝远方的山脉深深望去。
但他很快就不能平静,他想到了白玉堂,既然林之靖取走了玉璧,白玉堂肯定有了危险。可他不能在李元昊的面前露出半点担忧的神色,于是道:“如今玉璧已毁,你的大计不可能完成。”
“留着你确实让朕多了许多烦恼,你砸了朕一方玉璧,朕也不会轻易要了你的命,因为我要让你看着大夏的兵马进攻宋都。”李元昊沉稳说道。
展昭心头暗惊,“你果然要发兵!”
“没有这方玉璧,朕照样可以打进宋朝领地!”李元昊的眸子里充满了欲望与霸气,“从今天开始,你的所有行动都会在朕掌控之下,朕得让你好好活着,看朕建立这万世基业。
展昭并没有在李元昊面前提白玉堂,李元昊也没有在展昭面前说起白玉堂,展昭开始确定白玉堂应该没有被林靖之生擒,心里总算是稍微安心了点。他料定白玉堂发现玉璧遗失,必定会亲自去宋都报信。
烽烟再起,百姓遭遇难,这是展昭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如果能阻止,展昭必定是甘洒鲜血,头颅亦可抛。
展昭内心还有一丝牵挂,那就是白玉堂的安危,以白玉堂的个性,报信后必然再次回到西夏来营救自己。如今自己被李元昊软禁,插翅难飞,自己舍命不要紧,莫连累了白玉堂。展昭很想找机会逃脱。
机会总是无色无味的,机会有时是天给的,有时却是人为赠送的。
一晃已到初秋,淡淡的秋意在稀松的树叶上留下时光的痕迹。窗外最后的几抹绿意渐渐逝去,展昭心中怅然,“如此下去,不成。”
正在这时,李元昊走了过来,他坐在展昭身边,低头思索着某些事情,良久才道:“展昭……你去见见承启吧。”
李元昊突然出此言,倒令展昭吃惊,问道:“见他?”
“对,见他!”李元昊猛然从榻中起来,整整衣冠,轻描淡写道:“他病得很熏,快不行了,他想临死之前见见你。”
展昭立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空气似乎在刹那间冷却,那凝固在四周的金黄骤然变得昏暗。
看着展昭呆立风中,李元昊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弟弟在展昭心里终究有些地位。
***
傍晚,五名侍卫护送着展昭来到了清隐宫。刚到官门口,展昭便闻到了浓浓的药味,随即又听到李承启几声沉重的咳嗽声。
听得那声音似已到了生命的尽头,展昭心头突然一沉,隐约间似乎想起了几年前与李承启在大宋时的光景……暗道:“曾经的雄鹰怎么也折了双翼!”
尚未踏进李承启的寝殿,展昭已感觉自己仿佛进到了阴森的地狱。
只见宫殿四周的门窗早已被一层层土黄色的布封订了起来,殿内四周点着暗黄的油灯,灯光细直细直,宛如一条条来自地狱的虫子。殿内的陈设倒很齐备,只是有些零乱,似乎已经长时间没人打理……
“王爷让小的们不要打理……”李承启的随从见展昭正诧异这眼前的一切,急忙解释。
展昭“嗯”了一声,问道:“王爷怎么得的病?”
“小的也不知道……来为王爷瞧病的御医都被王爷轰了出去。”随从答道。
展昭微微叹了一声,继续朝李承启的寝殿走着。
绕过前厅,又穿过一条长廊,这才到了李承启的寝殿。
寝殿内比之前厅要稍微亮堂一点,四周的窗户并没有完全被封死,尚还留着两稍积窗,金色的夕阳从窗外射进来,与四周的阴暗形成强烈的对比,有一种说不出的可怖。室内的墙壁上挂着油灯,灰暗的油丝在雪白的墙壁上熏画出条条黑线。
展昭侧目朝内望去,见一人影深卧在木榻中,料此人必是李承启,于是对身后的侍卫及李承启的随从道:“你们都到外面去。”
侍卫原不肯就此离去,但见展昭面有怒色,只得与那随从一起站到了门外。
展昭探步走进屋内,只见室内一片狼藉,药罐、酒瓶扔得一地,阵阵臭的异味迎面扑来。
“昭,你来了……”内角阴暗处的木榻上传来李承启的声音。
“嗯,我来了。”展昭答道。
“昭……你又瘦了……”
展昭虽然看不清角落中李承启的身影,但单从这简单的一句话中,他已能感受到此刻正有双热烈的目光看着自己。
“昭,我命不久矣。”李承启说着又是一阵猛烈的剧咳,“承启死不足惜,只是……放不下你!”
展昭的身子微微颤动,他对李承启没有恨意,如今见他在弥留之际还为自己担忧,不由得心有感念之意,提步走近了李承启。
但见李承启面容消瘦,长长的头发散乱地披散在肩头,一双原率凛凛的眼睛,如今却已经黯淡。
他上下打量着展昭,眼中有泪光。
在展昭的记忆里,李承启是不轻易掉眼泪的。他的那双眼睛,与忧伤哀愁总是有那么点距离,他天生就是生命的主宰,可如今……
夕阳浓浓地涂抹在寝殿的地面上,就似一层血膜攀附在地表。
李承启吃力地喘息着,左于伸出,示意展昭坐到自己的身边。展昭会意,靠坐在他身边。
目光微斜地看着展昭,李承启顿时觉得整个人都要沸腾,一把握住展昭的手,喃喃道:“你为什么还要回来?我让你离开西夏,你为什么不听!”
李承启突然阴森笑了起来,“莫云易那小子已经去见阎王了。”对于那些伤害过展昭的人,他绝对不会放过。
展昭一惊,只道:“王爷费心了……展昭蒙你多次相救……”
李承启听这话,只觉心中发愧,“是承启将你一生全数毁了。”
四周油灯晃动在展昭的脸上画着没有色彩的波动。
“人生,若总在悔恨中度日,岂不太累……王爷为展昭做的已经够多,展昭不会再怨恨你。”展昭宽慰着李承启。
李承启凝神看了展昭良久,突然挺直了身子,扑在展昭的背脊上,断断续续道:“我……怨恨……自己!是我带你到这个肮脏的地方,让你……左右受制!若不能让你展翅飞翔,承启……承启死不暝目。”
他短短几句话,却说得意味深长,似乎暗含另外一层意思。只是展昭并没有深思,只是将目光望向远方的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