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每次看到这幅画像,心头都会一震,心道此女似曾相识,怎奈任凭他如何思考,终究想不出那似曾相识的感觉由何而来!
他心思有些儿恍惚,眼光不由得又落到了那张画像上。
“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子?”展昭低头思忖。正当此时,一粉衣侍女轻摇罗裙来到了展昭跟前,她低头作札,道:“展大人,陛下邀您去后园。”
展昭正凝神看那画像,突然见有人来,便随口询问道:“这画中女子是何人?”
“是琼妃娘娘。”侍女答道。
“琼妃……琼妃……”展昭猛地想起,自话道:“原来是她!”那日王陵被盗,其中一个就是琼妃的墓,而且连尸首都被毁了。
想到此处,展昭当下叹息一声,“可惜,可惜!”
“展护卫也懂得怜香惜玉啊?”李元昊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
展昭目光陡然一冷,将头偏转了过去,不多看李元昊一眼,大步一开,坐定在一旁的椅子上,闷声不语。
李元昊凛凛一笑,见展昭那副冷漠的样于,心头反而乐了起来,笑容也不由自主地堆在了自己的嘴边。
一旁的侍女哪里见过这铁面君王的开怀一笑,心头一惊,也顾不得体会那笑容的深意,赶紧提裙离开了宫殿。
“朕担心宫女请不动你,所以亲自来看展护卫!”李元昊慢慢走到了展昭的面前,他嘴角含笑,目光殷殷,全然不是往昔的霸气。
李元昊走到了那张画像跟前,道:“展护卫觉得此女如何?”
他突然如此一问,倒叫展昭略吃了一惊,着实摸不透这个人心里的想法只好以沉默去探对方的意图。
但见李元昊眼中突然有了几许失望之色,“她是朕的宠妃,一年前死了。若她还活着,朕倒可以将她送给你!”
听李元昊此话,展昭道:“她不是你最宠爱的妃子吗?”
“谁都入不了朕的眼,除了……”李元昊自言自语道。
展昭并没有留意李元昊的话语,脑中似有灵光闪现,他慢慢转过了身子,仔细看了看那张画像,夕阳余晖下,一点粉星在女子的耳侧若隐若现。还有那一对眼腈,还有那眼底的一抹灵魂……那么熟悉。
李元昊见展昭呆立不动,不由得有些紧张,“你没事吧?”
展昭猛地惊醒,连忙道:“没事!这女子好相貌!”他有意引李元昊接下话头。
李元昊只当展昭突然不适,当下并未深虑什么,继续道:“她是琼妃,一年前就死了。”他的眼神显得有点悲凉。
展昭见他不愿多言,便也不再继续追问下去,但心中却暗暗思忖起那画中人。
李元昊突然发觉展昭失了神,只道他念及白玉堂伤势。
西边的太阳将最后的一道光芒投进了厅内,地面上好似披上一层华丽的金缕衣。李元昊方觉日暮西山,时间已经不早。又见窗外寒风又起,叮嘱了宫女几句,自己悄然离去。
展昭正苦思画中人之玄妙,全然没有留意元昊的存在与否,直到夜幕深重,那画淹没在墨色中,他才缓过神来。但见他脸色微白,似有万千心事堆积在心上,一双深色的眼睛里积聚了许多思绪,相互交织在一起,千头万绪……
午夜的寒风越刮越烈,敲打得四周的窗门都“吱吱”作响。展昭的双眸越发凌厉,似有一股吞噬黑暗的势力蕴藏其中。他已经有了头绪……
他一步长开,蓦地跨出了宏鸠宏,朝西边的青隐宫走去。
***
这时的白玉堂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生性好动,让他长时间呆在一个地方,那简直是要他命,若不是为了寻找机会相驹还昭,他早跑没影了。
这天晚上,他正来回踱着碎步,就听门外有人声,仔细一听,竟然是展昭的声音,白玉堂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一把拉过展昭的手,“展昭,我在这都快被憋疯了!”
“你的伤都好了?”展昭见白玉堂活蹦乱跳的样子,心里也十分开心。
“那等然,白爷爷天生就是活金刚,自然死不了!”
展昭见他还是那副嬉皮笑脸样,心里感到很宽慰,“白玉堂,有机会就离开这里。”
“你不走吗?”白玉堂突然有点不悦。
按他的性子,早该把李承启踩扁了,可展昭偏偏又让李承启救了自己,好歹人家救了自己一条命,白玉堂也只好饶过李承启。可现在听展昭说不愿意离开,白玉堂心头的火气又一下于喷到了李承启的身上。
“李承启待你很好?你这么乐意留在这?”白玉堂怒道。
展昭并不激动,也不生气,面带微笑道:“你还是老样子!”
他本想稍微解释一下,可天色越发黑沉,他不能再多耽搁,他必须将正事交付给白玉堂,于是道:“要你离开这里,是为了让你去找两个人……”
展昭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贴着白玉堂的耳朵又道:“帮我找到天中镜,还有天云榭。”
“找他们?”白玉堂有些疑惑。
展昭道:“我怀疑王陵被盗与他们爷孙有关……王陵案牵涉太多无辜,我希望白兄能鼎力相助,以救数百人命。”
“原来是这样啊!”白玉堂这才意识到,展昭交给自己的是多么重要的一个任务,当下喜悦万分。
***
展昭安排好一切后,回了宏鸠宫。
这样,展昭在皇宫里又平静地度过了几个月。
这夜,天很黑,云层裹着大地,狂野之风操持着它独有的横霸之气,席卷众生。
展昭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衫,斜着身子靠在窗前,望着夜色发呆。眼见冬去春将至,仍没有白玉堂的半点消息,他的忧愁与日惧增。
“但愿一切平安……”展昭虔诚地闭上了双眼。
突然,从身后猛然伸出一双手,抓住了展昭的手掌。
展昭本能地将身子一转,正欲引掌出击,却惊见一双熟悉的眼睛正愣愣地看着自己,那眼神已不能用言语来形容,枯竭了往日的神采,磨尽了昔时的英雄气。
正是李承启。
李承启痴望着展昭,喃喃道:“我来看看你……”
他紧紧抓着展昭的手掌,思念如天堂之火,烧灼着李承启的五脏,虽痛苦,却始终不愿摆脱它。
展昭抽开了自己的手掌,故意扭开头,道:“你怎么进来的?”
李承启缓缓走到展昭面前,自言自语:“你瘦了!”
展昭不经意看了看李承启,见地面色微黄,精神萎靡,不比自己好多少,回应道:“我……很好!倒是王爷瘦削了许多。”
这是展昭第一次如此善意地对待自己,喜悦之意毫不掩藏地堆到了李承启的全身。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摆放自己的双臂、双足,更不知道此刻该说什么。
墨色似乎飘进了屋子,将两人的身影渐渐蒙了起来。
黑暗中,生命变得纯粹,简单。
“真想永远生活在这一刻!”李承启深深沉醉道:“若此时死去,也是一种幸福!”
屋子里一点声响都没有,静得连银针落地的声音都可以听见。
李承启当然知道展昭对那句话并没有他所想的那般深意,但他还是很高兴,因为展昭并没有打断他的话语。
迁忍其实也是一种感情,李承启是如此理解的。
其实,他与展昭之间是非交错的感情,走到“迁忍”这一步已是终极。
李承启亲手点起了一盏油灯,打破了黑暗的沉寂。他背对着展昭,沉思良久,似乎在做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