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周敬阳才懒得管贝锦堂家几个孩子。说到底,贝锦堂目前还是偷了他的小偷,若不是有背负之义,避雨之共患难,他连话都不会跟贝锦堂说。
「既然你这里有蜡烛、柴薪,就不用浪费我的蜡烛了。」贝锦堂热血直爽,不理会周敬阳的冷遇。他主动地在洞里转了一圈,先把石床附近和被褥上的灰拍打干净,又抱了困柴草架起,生火照明。
「你要干什么?」周敬阳看贝锦堂从衣服里往外掏东西。
「准备脱衣服啊。我头发都能拧出水来了,衣服不烤干,很容易著凉的。」贝锦堂继续掏东西:蜡烛、火折子、白玉老鼠,这都是周敬阳方才看到的,他没看到的,还有什么小匕首、长命银如意、翡翠葫芦、顶级丝绣的罗帕、跌打膏药、铁蒺藜、丧门钉、金钱镖、鼻烟壶、老鼠药、鞋垫、爬墙用钩索、红肚兜、胭脂盒……乒乒乓乓、稀里哗啦,他把东西掏完,地上堆起了一座小山。
「除盗窃外,你也兼作采花?」周敬阳拾起那红肚兜,发现其做工别致,上面还有淡淡的香气,显然是从女子处得来的。
「胡说八道,我贝锦堂乃是堂堂八尺男儿,岂能做那种苟且之事?」贝锦堂听到周敬阳这句话,立刻翻脸,他上前拽过那肚兜,皱眉道:「这是我从户部尚书新娶的小妾房中偷来的,本要送给家中的丫环。」
呵,看不出这家伙还蛮有脾气。连户部尚书都敢偷,他就不是小贼而是大盗了……等等,不对啊,户部尚书都七十多岁了,怎么还敢娶妾啊?他家里不是都有十几个了么?
周敬阳想想户部尚书的满脸褶皱,心下暗笑起来。
「喂,你怎么不脱啊?」贝锦堂脱得只剩下月白色的内裤了。他挑了根长树枝,将衣服、裤子都挂上去,架在洞口稍里的石缝处,分了堆火去烤。
「我……」我堂堂一个王爷,怎么能跟你这种盗贼一样?周敬阳看了眼贝锦堂,发现贝锦堂的身材不错,跟当年看过的御林军差不多。那天是个艳阳天,校场上的御林军们挥汗如雨地练习枪法,动作齐刷刷,衣服脱得也齐刷刷,精壮的胸膛都被日头晒成黝黑。
「我们都是大男人,你有什么扭捏?富贵人家的少爷就是麻烦,比未出阁的闺女还害羞。怎么,你的身材不如我?」贝锦堂激将,目光带有挑衅意味。
「阿嚏!脱就脱。谁怕谁?」混迹朝堂数年,周敬阳很熟悉激将法这种幼稚伎俩,但碍不过体内一阵接一阵的寒意,他还是将衣服脱下。虽说平日锻炼、保养得好,但毕竟是王孙贵胄,基本没这么淋过冷水。他伸手替自己把脉,从不规则的心跳中发现自己有受凉的趋势。
「哦哦哦,果然不错。怪不得能追了我好几十里路,还跟我打了个平手。」贝锦堂伸手拿过周敬阳的衣服,也替他晾好。不说别的,光看周敬阳的体魄,绝对是个练家子,胸腹间是一块赘肉都没有,就连肚脐下面的那块,也是精瘦紧密。
「彼此彼此。」周敬阳习惯性地对别人的表扬回礼,顺便发现了不仅两人的武功差不多,就连身材也差不多。
贝锦堂听到周敬阳的赞美,嘿嘿一乐,跑去解点心包,将里面被水泡得乱七八糟的点心拿出来,接著又用雨水将周敬阳当年煮过饭的锅刷干净。
「那点心还能吃吗?」坐在火堆旁,周敬阳早就饿坏的肚子再次咕咕叫。但他看到那些泡烂的点心,就变得一点食欲也没有了。
「当然能。」贝锦堂剥开几根树枝的皮,露出里面白色的干净枝干,把它们按长度切成四双筷子,接著又在地上他那堆「小山」中翻翻拣拣,挑出一盒油膏样的东西倒在锅里。
「那是什么?」周敬阳很奇怪。他看贝锦堂浑身上下干净利索,根本不似有如此多零碎东西,可贝锦堂一讨,却什么都能出来,比变戏法还厉害。
「猪膏……就是猪板油耗成的。我居无定所,所以身边不能少了这些东西,不然在野外吃些什么,很不方便。」贝锦堂乐了,又拿起一个小袋,把里面的白色晶体倒了些在手掌上。
「盐?」周敬阳问。
「嗯。看我给你煎点心吃。」贝锦堂拍拍胸脯,将油烧开,把点心挨个排在锅里,煎成焦黄色的饼状。其间,还不时撒些盐末在上面。
「又咸又甜,会很难吃。」周敬阳皱眉。
「放心,我挑的是咸点心给你。我自己吃甜的。」贝锦堂摆出一副「我很好吧」的模样,将煎好的点心用匕首切成碎块,串在树枝做的筷子上递给周敬阳。
「谢……就不用了。」周敬阳习惯性地想道谢,可他看到了贝锦堂拇指上的扳指,就醒悟自己落到这般田地都是面前这个大盗闹的。
贝锦堂不以为意,接著弄自己那份。吃完,又接了雨水烧开,给周敬阳喝了暖身,然后捡了几块石头丢进火堆,等它们烧热了,就取出擦净,用来暖被褥,又在石床旁,放了一堆柴火。
这一系列熟练的举措,让周敬阳发现贝锦堂跟家里的小丫环芭蕉有异曲同工之妙:会晾衣服、会烧饭、很细心、会铺床。不过,他这念头刚冒出来没多久,就被贝锦堂的下一个动作给打击到了。因为贝锦堂没有跟芭蕉一样,恭敬地让他安寝,而是自己舒舒服服地躺进被褥里,还兴致勃勃地从柴火里随便抽出一根,丢向火堆。
「你这在干什么?」周敬阳越发觉得这小子罪不可恕起来。先不说偷了自己的东西不还、害自己头部受创,光霸占温暖床铺这一点,就足以让人恨得咬牙切齿了。
「休息睡觉啊。」贝锦堂很无辜地看著周敬阳,「难道你不睡吗?你身体应该烤热乎了,现在进来正好。床虽然小点,但足够我们两个人躺的了。」
「我堂堂一个……」周敬阳愣是把王爷两字咽了回去,「此乃我家洞穴,床亦是我的床,你快些下去,不要占我的地方。」
「你的?口说无凭。你叫一声,如果这山洞答应,我就承认是你家的,让给你。」欣赏归欣赏,但根本问题不能含糊。贝锦堂得意地看著周敬阳被自己气了个大窝脖,便循循善诱地解释:「我知道你是富家子弟,但我好歹从暴雨中救了你一命,你就委屈下,跟我躺一张床吧。我将里面的一半让你还不成吗?」
「大言不惭。分明是你这盗贼偷了我的扳指、碧玉箫、白玉小老鼠。」周敬阳说完,猛醒一样冲向贝锦堂的「杂物山」,翻来覆去地找自己的那两样东西。
「别找了。在这里。」贝锦堂哈哈大笑,举起手,手里便是碧玉箫和白玉小老鼠,拇指上是扳指。
「你……」周敬阳气结。
「好了,别闹脾气,你们有钱人真奇怪。你再不躺进来,就会著凉发烧的。」贝锦堂把被子掀开,等著周敬阳。
「你……阿嚏!你这个……阿嚏阿嚏」周敬阳张口欲骂,可接二连三的喷嚏让他屈服。横眉竖目地走向床铺,他赌气一样抱了好大捆柴丢向火堆,这才钻进被窝。
「你贴著我干什么?」周敬阳刚合眼,就觉得背后火热的身躯贴了上来。
「你以为我想?床这么大点,你还占去一多半。我不贴著你,我就掉下去了。」贝锦堂不满,继续往里挤周敬阳。两人的肌肤相碰,都感觉到了彼此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