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眯眯地转回身,“你叫谁?姓沈的在街上一抓一大把。”
她明白他所指之意,羞怯不安地嗫嚅,“那你……”
“嗯……”他一本正经地想了一想,“你若叫我‘知源’,我才能确定那真的是在叫我。” |
她鼓足勇气,结结巴巴地喊,“知、知……”
他忍不住失笑,皱起了眉,“什么,吱吱?你当我是一只老鼠吗?”他嘴上虽这样说,脚步却没有停顿,爽快地踅返回去把佳人拥入怀中,怜爱地望着她,柔声道:“紫瑄,你若信得过我,就把那三道难题全交给我,七日之内,我保证请动云石老人来给令尊瞧病。”
他的眼神温柔而诚挚,这样的许诺,又有谁会不心醉呢?
她一时动情,偎在他胸前低低地发下誓言,“此番……爹爹若得无恙,我情愿……”
“情愿什么,嗯?”他紧接着问。
紫瑄叹息了一声,“我情愿拿自己的性命相抵。”
沉湛笑了,“我又不是阎王,要你的命做什么?”说罢,他握起她一只柔荑,举到唇边吻了吻,“紫瑄,我要的是你回复女儿身,成为我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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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日一早。
天光尚未大亮,沉湛便陪着紫瑄再度动身。
在他们之后,又有五六个随从护着一辆马车同行。
车厢中央安放着一个人形大小的木盒,看上去就像一口棺材,还有两个蒙着厚帷布的铁笼子,不时会传出一两下扑腾声,两个方形的木盒在车内一角,车厢壁边还绑着两根长长的木柱。
一到谷口,就有个身影从树顶枝权间跃下,压低声音禀报,“少爷,事成了!”
沉湛忙下马,往河湾方向望了一眼,满意地点点头。
“少爷,小的保证昨夜的事做得很隐密,那一老一小到现在还没起身,绝对会发觉!”
此时紫瑄也看到了河湾那块大石上的异状,吃惊地瞪大眼睛,“那是?”
“跟我来——”沉湛却笑眯眯地执起她的手,带她走近一看,“不过是个小把戏,我们苏州的街上,三四岁的小孩子都会玩。”
紫瑄看了一眼大石,却感到一阵战栗,忍不住扭过头去。
只因那大石面上已经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蚂蚁,神奇的是,它们居然拼成了一个可以的“可”字,只是字迹歪歪扭扭,不甚好看。
沉湛在尾随过来的家丁头上敲了一记,“昨晚不是让你写个‘救’字吗?”
“少爷……”小家丁苦起一张脸,“救字笔划多啊,小的一时忘记了,只好用可字来代替。”
“好好,可就可吧。”沉湛只得苦笑,“只是你看看这字,远看还凑合,走近来看真是丑到家了!”他忍不住又敲了他一记,“这回甭指望我奖励你,回去先好好练一练字吧!”
他的目光一闪,瞅到翻倒在草丛真的一个蜂蜜阿罐,立时皱起眉。
“蠢才,这东西怎么能扔在这里?”
粗心又倒霉的小家丁只好捡起昨晚倒空了的蜂蜜罐,一溜烟跑出谷外去“藏尸”了。
而马车一停稳,几个家丁就下马忙碌开来。
待一切准备妥当,沉湛便上前叩了柴门。
一颗小脑袋睡眼惺忪地探出来,“哦,是你们呀!”这才将门完全打开。
过了半盏茶的工夫,云石老人才慢悠悠地步出院门。
“老前辈——”沉湛志得意满地拱手道,“前辈所托三事,晚辈们已都办妥了。”
“哦?”他眯起眼,似是夏眠未醒。
众人来到林荫深处,周围山林中的鸟雀依然是啁啾四鸣。
沉湛不动声色地一勾指头,两个家丁便从车厢中取出铁笼,拿至草庐的一边放置,另两个家丁各拿了一条铁链和一根长木柱随后跟着。待铁笼外的厚帷布被扯下,里面赫然装了两只尚未驯惊的猎鹰。
它们的喙上都被装了铁套子,一时威力全无。但到底是禽鸟中的王者,两只猎鹰的身影一现,周遭的鸣叫声便变得有些凄厉不安。
家丁们合力将猎鹰从铁笼中抓住,然后在它们的脚上都锁上了细短的铁链,又将铁链的另一头绑在木柱的顶端,最后,将猎鹰喙上的铁套子都摘去,纵手一放,顺势将两根木柱立在地上。
这下活像一滴水落进了沸油锅裹。
饿了三天三夜的猎鹰拼命展翅扑腾,原本占山为王的雀鸟们顿时大难来临,拖家带眷向四面疾飞,霎时逃得干干净净!
云石老人和他的小徒儿不禁看傻了眼。
但这还不够呢,等胆小的鸟雀们都逃光了,家丁们换下活的猎鹰,在木柱顶端绑上了另两只木雕的假鹰,一般大小,惟妙惟肖至极!
最后再利落地在地上挖了两个坑,将两根木柱牢牢地立在草庐的两旁。
沉湛这时才回头征询老人的意见,“前辈,第一道难题如何?”
云石老人回过神来,内心既欢喜却又不悦,只冷冷地道:“我要的玉人呢?”
他闻言转身,轻轻一击掌。
守在马车旁的家丁赶紧合力将棺材一般的木盒抬过来。
不多时,一尊衣着袍带若当风而立的玉雕人像,便立在云石老人面前。
雕工自不必说,玉质温润,通体莹亮澄澈,这乃是极品的老坑冰玉!
“徒儿,拿为师的刀来!”
云石老人接过一把锋利无比的小刀,眼都不眨一下地,就向玉人的一截手指削去。
指端被连根削断,掉落子地。出乎他的意料,断口处立时涌出了一股奇异的东西,似蜜一般略带稠性,又似水一般清澈透明,涓涓而滴,带了一股甜软的香气!
云石老人拿手一抹断口,才看清这玉人原来是中空的。他闷哼一声,将小刀递给徒儿,负手冷冷地责问:“我要它流的是像活人一样的血,这些算什么?”
沉湛微微一笑,“玉人终究非真人,前辈又岂知它所流的血不是清澄如水的呢?况且,易经中有云;龙战于野,其血玄黄……可见自古以来,这天地万物血的颜色并非只有一种赤红。”
“这——”云石老人一怔,继而颇为懊丧地一甩袖,“那么天意呢?天意是否让老夫救人?”
“老前辈请前往一看。”他恭敬地向河湾处一指。
一个大而质朴的“可”字瞬间映入眼帘。
可,意即可以救人也——
云石老人呆了半晌,终于叹了口气地喃喃自语,“好,天意既授命老夫,抚台大人勿忧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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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前辈,我爹爹病况如何了?”紫瑄急切地站起身。
只见云石老人步出卧寝,颇为不悦地扫视一遍众人,倨傲地反问:“你们对老夫的医术不放心吗?”
“不不,绝对不敢、不敢!”老管家也听闻这位神医脾气难伺候,吓得赶紧迭声地讨好。“鼻子里还能出气的人都知道,您老的医术要是称第二,那天下根本就没人敢称第一!”
老管家一递眼色,其它仆从们如鹦鹉学舌,纷纷附和起来。
云石老人却不再理他们,迳自走到紫瑄他们面前,“非猛药不可去顽疾,非温补无以固根本。老夫已知抚台大人的病症了,这就回去准备些药材,日落之前定当赶回。”
一个仆从连忙赶上前来拍马屁,“您老哪需亲自去准备?要什么,只管写张药方,小的们替您去张罗。”
岂料云石老人冷冷地瞅了他一眼,“老夫所用之药,岂是那些药行能够齐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