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对不起!」艾瑞也慌张的跪下来,急着想看他有没有受伤。「我出手太重了吗?你没事吧?」
「没事!」他迸出一句。
「那就好——」艾瑞松了口气,想站起身。
「等一下!」
「咦!」
「再一次!」他咬牙迸出。他才不会输!除了乔康达,没有人打败过他!
这回算是势均力敌,但杜塞尔打得眼红了,双方应当收剑时竟还抢着上前,艾瑞见情况不对侧身想闪,勉强避开要害,左臂结结实实挨了一记,虽是没有锋刃的剑,但也够受的了。
他踉跄一步,勉强撑住,四周一阵骚动,一个年纪较大的学生道:「适可而止!海斯特!你做什么!」
杜塞尔这才警醒过来,连忙退后,垂下持剑的手,尴尬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眼前明摆着是他理亏,但他才拉不下脸来道歉!是艾瑞先挑拨他的!
「我没事啦!大家别这样!」艾瑞忙着打圆场。「你真厉害,我甘拜下风了。」顺着接过杜塞尔的剑,示意他快走,免得被找麻烦。「还有谁想跟我比划的?」
杜塞尔一愣,乖乖松了握得死紧的手,一言不发的走开了。
再陪了两个人对剑后,艾瑞总算能得空脱身了。他一边揉着仍隐隐作痛的手臂,一边朝他知道可以找到杜塞尔的地方走,途中又被德雷斯给拦下来。
「我刚到你就要走啦?不跟我过招吗?」
「下回吧!我累死了,刚又伤了手。」
「你要去哪!」
「随便走走。有事吗!」
「晚上要不要溜出去!」
「我现在有事,等会儿再说。」
「有事啊……」语尾被恶意的拉长了。「你要去找海斯特!」
艾瑞皱眉瞪了他一眼。「为什么这样说!」
「只是刚刚看到他也住小树林走。你去打扰的话,人家会不高兴的吧!」
艾瑞不理他,逞自往小树林走去,直到离开了德雷斯的视界,他才放慢脚步,其实,直接回房里去会比较好吧?他犹豫着。德雷斯说的对,就算找到了那个人,恐怕也只会招来一顿冷嘲热讽,但是……
杜塞尔只身站在院长室门前的模样一直烙在他心里,挥之不去,长发扬金,衣袍舞自,那是一种冰寒澈骨的美,又因其神情而多了不属于尘世的疏离,让看的人不觉发冷,好象心脏被冰刃划过一样。艾瑞在意的不是那优雅的身段和美过了界线的容貌,而是他玻璃般毫无生气的双眸。有时他会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一个人偶,不同的只是这个美丽的娃娃会动,会说话而已。到底是什么样的过去,竟能把一个人的心掏空至此?
他看到杜塞尔了。那头淡金色的长发在朦胧的光线中闪烁着,是很难让人不去注意的。他叫了一声:「杜塞尔!」
一阵鸟鸣拍翅声,数十只鸟从林间振翅飞起,有几只还朝着艾瑞的方向扑来,他吓了一跳,站住了。他的声音有大到惊动了全林子的鸟吗?不对呀,它们好象是从同一个地方飞起来的——
鸟都飞光后,他看到了杜塞尔。他叫了一声,杜塞尔冷冷回头。「你把它们吓走了。」
「对不起!」因为他的表情是这么不悦,艾瑞想也不想就道了歉。「——咦,你是说,它们是你叫来的!」
「我并没有召唤它们,是它们自己过来的。」
「哇!你还真有一套!」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动物们也会亲近乔康达!」话还没说完,他已经转身走开。
「你在怕什么!」
艾瑞突然开口。杜塞尔猛然停下脚步,转身瞪着他。
「动物是最敏感的,稍有异动它们就会逃开了,你其实一点都不冷漠,而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吧?为什么你会这么惧怕人群呢?」
杜塞尔僵住了,他是不愿意亲近人群,但第一次有人说他是「惧怕」!他气愤得几乎颤抖起来,甚至没有去想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生气。「温不温柔这种事,轮不到你来管吧?失陪!」
果然还是遭了白眼啊……这就叫自作自受吧!看着飘然远去的背影,艾瑞不禁苦笑,谁叫自己就是这么死心眼,只要是感兴趣的东西就绝不放过呢?
对了,刚才谈到动物时,杜塞尔好象说了什么……乔康达?那是个名字吗?
他歪着头思索,算了,回去再问吧!
***
杜塞尔在林间快步走着,把一地枯叶踩得沙沙作响。他本来是想道歉的,结果又被激得失去了控制。他在一棵栎树旁停下,靠着树干,试着平息紊乱的呼吸,四周一片死寂,连鸟都被惊动飞开了,他知道那是因为他心绪纷杂,气都乱了的缘故。
可恶的艾瑞!短短几句话,就乱了他的步调!
他猛然直起身体,朝宿舍的方向走去。根深蒂固的教育使他无法以这种心情待在神圣的树林内,那是对神的冒渎。此刻他想要一个密闭的空间,一个人静一静。如果那家伙回来了,不管他,就让他在门外枯等吧!
他刚跨进房门又猛然停步,他的感觉一向敏锐,更何况,不管里面的是什么,那股存在感都太强烈了。他撑着门,向房里搜索着,几乎压制不住敌意。的确有人闯进了房间,而且正大大方方的躺在杜塞尔的床上。
「你是谁?」由于那个人一点移动的意思都没有,杜塞尔只得开口。
床上的人懒洋洋的望过来,他长得非常英俊,狮鬃般的深色头发披在肩上,脸上习惯性的带着轻蔑般的微笑。「哎呀,果然像只猫一样,我闯进了你的地盘吗?」
「擅闯别人房间不是什么有礼的行为。」
「我知道啊。」他伸了个懒腰。「我本来也不是什么有礼的人。你认识我吗!」
认识的话,刚才就不会问他是谁了。尽管杜塞尔觉得他很眼熟,但他并没有记住每一张见过的面孔的习惯。
「我在你来到米亚那顿的当天见过你。我是德雷斯·麦凯西。」
杜塞尔小心的把自己的惊讶隐藏起来。他当然知道这个人。麦凯西是卡瓦雷洛最古老最有势力的家族,仅次于凡提尼大公。而德雷斯就是下一任的伯爵。
「你怎么会在这里呢?」他忍不住问。像德雷斯那样的继承人,应该在家里接受训练,或早就在宫廷里参与社交了。
「我也不想啊!」他不经心的说。「是我那些亲戚坚持的。他们说如果我再待在家里,格洛奥戴尔迟早会被我的私生子塞满,他们可受不了。」
杜塞尔无言以对。德雷斯的自负就像穿在身上的衣服一样明显,而他也不费心掩饰,甚至以此为乐!
「你来这里有事吗!」
「啊?对,我是来等艾瑞的。艾瑞去找你了,你有看到他吗?」
「他在外面。」德雷斯提到艾瑞又勾起他不快的记忆。此时他们都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轻快而有力,让人觉得脚的主人随时会唱起歌来。
杜塞尔有股冲动把门锁起来,这么微小的动作,德雷斯都注意到了。他扬扬眉。「他做了什么?」
「没什么。」本来就没什么,只是一句话而已,却够让他恼了。除了乔康达,没有人能这么敏锐的看穿他的内心,还吹喇叭似的说给他听。
德雷斯笑笑,没再问下去,却突然从床上跳下来。「我找他去散个步,等你气消,会为他留扇门吧?不然窗子也行。」
杜塞尔惊愕的看着他走出去,他走路完全没有声音,像只黑豹,不论动作、力量、神情都在绝对的控制当中。杜塞尔听到他在外面迎上艾瑞的声音,问着:「小子,你跑到哪里去闲晃了?……」他感到背脊一阵冷栗。他摸不清这个人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