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御,天界人数恐怕确有增加,不过却不是号称之数。」我一笑,原来宁还是虚张了声势,「你可吩咐将军们安心迎战,起码双方人数不会差得太多。」
璟尔鹫立刻明白了其中奥妙,笑著点头到,「那麽依督帅看,我军是否可以主动迎击?」
「他们人数是假,可是实力却是有的。」我朝山下努了努嘴,「不必我们出击,他们已来了。」
看样子天界还是发现了魔禽,继而猜到不远处的山顶上有人了阵。在我谈笑之间,山路上出现一列人马飞驰而来;天空中,数名驾驭著天兽的士卒也正赶著翔来。微微一笑,我再次扬手送出瞻眺,转身与璟尔鹫下山。一路山势起伏,林木丰茂稠密,我们步行却是更为方面,堪堪助我们避过了几次近在身後的追击。眼看再过一个山头就是魔界大营,我们却被半空中突然降下的三名天军拦了下来。
「魔界鼠辈,前夜偷营不成,今日又行这鸡鸣狗盗之事!」为首一人声音宏亮,双目炯炯。
叹服之余,我认真打量他半晌,随即笑道,「北云大将军,久仰了!」
对方微惊,却是坦坦然开口,「帝说的果然不错,若不是我,恐怕还追不上『魔煞战魂』!羽帅,有礼了!」
看他追兵渐渐赶来,我却不慌不忙,「天帝果然机警,如此短的时间便可作出正确决策,看样子魔界要胜此战不易。」
「羽帅过谦,今日若能请您回去做客,估计倒可速战速决。」北云靖霄笑得诚恳,四面的天军朝我们慢慢靠了过来。
突然,山後一声啸鸣,转眼左将军已带著曦晖营出现在身前路口;北云靖霄脸色一沉,退後几步和军士们移拢至山路另一面,情势瞬间转换。我示意璟尔鹫先行归队,朝北云靖霄拱手一笑,「将军,今日就算正式见面,往後你争我夺,就各自凭本事了。」
「羽帅真是好筹谋!」北云靖霄不愧是擎国将才,看出我没有为难之意,大笑著回礼道,「相信日後礼尚往来,大家也会更加熟悉。」言毕转身带著天军扬长而去。
接下来的战役可谓艰难,天界势在必得、魔界寸土必争,常常为了一处城池僵持数日。我此番坚持不肯再动用「战魂」之力,乃至军营上下愈发坚信天军实力陡增,人心颇有动荡;我一面要与众将日夜冥思苦想著商议战略,一面还要时刻留神安抚军中士卒,身心渐渐处於空前的疲惫状态。开战半月不到,飞华又遣了夜笙庭来,名为照顾我的起居,实乃行使监军之责。人方到半日,璟尔鸢的书信也飞了过来,又是叮咛又是拜托,说来还是不放心我。无奈自嘲,他若是看见我此刻每日摸床不到的苦命,估计什麽担忧都会烟消云散吧?
原想著虽然我不额外出手,明争之下,天界此番胜算也不大;有我在,宁也不至於一败涂地。哪里知道,月余後的一天凌晨,我刚迷糊上眼睛,就听帐外惨叫连连!冲出一看,营地里人影四窜,竟是平空多了几只狰狞猛兽逢人遍伤,已是掀翻了大片帐篷,一时间地上处处躺著血肉模糊的魔兵。
夜笙庭随即出现在我身後,他衣中飞出一道流华直插猛兽额头,竟是深入数寸,迸溅出黑血来!那流华原是一柄丈许的光戟,再看他袍袖翩跹、掌影迷幻,那戟便随势跃劈横刺,又连杀了数头猛兽。「傻子,别光看我,出手帮忙啊!」夜笙庭回眸一笑,我竟痴愣当场了。扶风晚了一步出来,立刻将我护在身後,「哼!这也配请主子?别叫脏了手去。」说话间他双手轻舞,幻出漫天光网将余下的几头猛兽绞得粉碎;铺洒一天一地的黑血,映著白光肃杀惊豔!
清点人员伤亡,好在都是魔医一治便好的皮外伤,无非当时忍些痛楚。这些猛兽都是山林间被天界加了「禁持」而驱遣的野兽,所以一般魔兵竟然无可抵挡。关键在於,野兽来去踪迹难断,军士们从此难免夜夜提心吊胆,士气自然更加低落。听完报告,我沉默半晌,下令暂将主营向山外遣移十里,务必让将士们安心休息一番。
谁知,就在拔营後退通过孤涧山峡途中,魔军却被埋伏於两侧崖顶的天军突袭,遭受了真正重创。这次惨败,很快就得到了来自上都的响应:飞华震怒!给了我最後的期限,五天。否则他便要不惜危及华月根基,御驾亲征。
区区五天,我必须要结束一切。这代表著,我再也不能只是运筹於帷幄。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仓促、如此突然。
***
决战.旭闍平原
此刻的我和他,已然勒缰相向……
平原之上,两军铁甲金戈肃然相持,一片寂杀。云腾雾起之中,骑兽、走卒、神驹、翔车若隐若现。这是天界与魔界,注定著生死存亡的最後一战!恢宏激烈的战争场面,直到多年以後,还在三界传颂。
可是当时,我的眼中却只见到。宁,骑乘著他的「环照」神兽,庄重、威严,慢慢分开缥缈云雾,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晨光之下,骑鞍上的九色流苏丝丝缕缕,缀著青草上的露珠随风轻扬,碎光耀眼。他看清楚我,微笑停住,那笑容虽然陌生,却让我有种想哭的冲动。明明知道,他不再认得我。
「羽儿……我、爱、你!……」当日的誓言,铮铮在耳:我就站在你的面前,你却不知道,我是你的爱人。
宁忽然抬手一挥,山呼海啸的声浪,转瞬之间将这宁静淹没。灵兽们疯狂撕咬起来,血沫横飞、肉屑四溅,从天空到地面再落入水中。平原上卷起一股又一股的黑漩,魔兵们借机冲向了天军,手起时,头颅便四处滚落。从天军盾牌之後,密密麻麻飞射而出的,那些沾著剧毒的羽翎转眼就清空了一块又一块战地。半空中虎啸龙吟,军士们驾乘著形形色色的飞兽缠斗起来,不断有血雨挥洒下来,渐渐渗红了地面。伴著尖鸣碎裂声,地面腾起的光圈此起彼伏,那是将领们接连互相攻破著对方的阵法,又散布下更为高级的。天空、大地、湖泊,人和人、人和兽、兽和兽,处处都在啸叫著,处处都在搏击著。
宁的嘴角噙著笑意,那麽的优雅,优雅得像是在欣赏一幕宫廷戏剧。这个男人,不费吹灰之力,仅仅带著微笑,便这样再次占据了我所有的视线。
我黯然垂下双眼,下个瞬间却被猛地向旁推开,一枚利箭呼啸著,擦过我的耳边。「您在干什麽?」扶风怒吼著,他今日为了陪我上阵,也特意戴上了面具。他的紧张,让我看清了处境:天军已向前推移百米,锐羽也袭到了阵前。夜笙庭身先士卒,早持著素章护玺戟下了战场:茫茫血海之中,只见他一身素银战袍,手中光戟挥舞,利锋所及之处血肉飞扬,衬著金眸黑发闪耀夺目。杀声喧嚣间,他带著鲜丽血迹的脸庞豔若天人、身姿纵驰却又悍如罗刹。战到极处,他还不忘远远朝我潇洒地抛回个媚眼,我却觉身畔的扶风杀气一瞬,下刻他已到了夜笙庭旁,手中光刃堪堪震碎一只偷潜至身边的饕餮。夜笙庭回来我身侧,嘟著嘴抱怨,「他说要我回来守著你,怕你愣神的时候被劈了!」果然尽职将我护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