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已矣,生者何堪?影儿,你不能这样过一辈子。”
她无力地掩面摇头。
“我不在乎了,我一点都不在乎了。”她已经尝够了绝望的苦果,早已心如死灰了。
“你不在乎,可是我在乎。我不想看你过得不快乐。”为什么有人会做出背叛良知,违背道德的事情来,他总算明白了。因为现在的他,就冲动地想这么做。
如果可以什么后果都不管,带着始影私奔,离开所有恼人的凡俗牵绊,不知道该有多好。
“你不用担心我。”她深深吸气,幽幽低叹。“你的妻子是柔雁,你应该多关心她才对。”
“我对柔雁没有感情,不知道如何关心起。”他很清楚柔雁是他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反叛之下的牺牲品。
“你对妓馆的姑娘们都有感情吗?”她隐隐动怒,为柔雁抱不平。“为什么你就可以对她们……”
“柔雁不是妓馆的姑娘,她们不会在一夜温存缠绵之后要我对她们负责任。”他平静地解释。
始影哑然。
“不管怎么样,她已经是你的妻子了,也已经成为你的责任了,你就……”她的胸口突然如遭重击般剧烈地闷痛着,她捂住心口,疼得紧紧蹙眉。
“影儿?”他看不见她的异状,奇怪她怎么话只说了一半。
“……让柔雁成为你名正言顺的妻子好吗?”她虚弱地继续说道。
管朗默然不语。
“你不是对女人都很有一套的吗?你只要用一点心在柔雁身上就行了,对你来说不算难事吧?”
“是不难,只是我不愿意。”他不喜欢这种被迫屈服的感觉。
“算我求你,给黄家传下子嗣后代吧。不要再为我费神了,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就已经够了。”这一年来,她比谁都清楚柔雁心里的苦,如果她的乞求有用,她愿意帮柔雁求他。
管朗冷笑。
“我想见你一面都求不得,你却为了柔雁求我?影儿,你是在为难我。”
“不,是你在为难我。柔雁是你的妻子,而我,只是你的寡嫂。”她的泪水从眼角滑落至脸庞上,在月光的映射下透着忧伤哀怨。
他仰起脸咬了咬牙,望着天上那一轮圆满的月,只觉得像一种嘲弄。
“如果你答应我的要求,我就答应你。”他残忍地说完后,在月色中离去。
始影靠着墙缓缓瘫滑在地,双臂紧紧环抱住自己,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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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朗回到黄府之后,大宅里总算有了笑声传出来。
黄昭瑞和夫人不再日日愁眉不展了,府里久违的消遣娱乐也从黄夫人开始打破了,她总是拉着管朗、始影和柔雁陪着她玩牌、听戏、游园、赏花。
这天,黄夫人心血来潮,想到大佛寺进香,儿子媳妇们照例得奉陪。
大佛寺,始建于宋朝,依山傍水,地处幽静,寺内主祀观世音菩萨,救苦救难非常灵验,远近的人无不慕名参拜。
此时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大佛寺人烟稠密,善男信女络绎不绝,黄府两辆马车被人朝挤得寸步难行。
管朗搀扶着黄夫人进殿,陪着上香。
“求菩萨保佑珍儿早日超生极乐世界,保佑柔雁顺利怀下男丁……”黄夫人虔诚地向菩萨喃喃乞求着。
管朗、柔雁和始影三个人,手里拈着香,面无表情,不发一语,各自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上完了香,饮用了寺内沙弥送上来的香茶素果后,黄夫人嫌人多心烦,便决定打道回府。
管朗先将黄夫人送上马车,回头看始影和柔雁正打开马车车门,突然,这时从草丛中窜出两只野狗来,狂吠声立刻惊吓了马儿,两匹马频频发出嘶鸣声!
始影和柔雁吓得不敢坐上马车,但是已经在马车内的黄夫人却来不及逃不来,马儿惊慌地不停蹬踏四蹄,吓得黄夫人惊叫连连。
管朗和马夫急忙上前安抚马匹,却不料马儿忽然拾起前蹄直立了起来,马夫首当其冲被踢倒在地,管朗大惊,急忙扯住缰绳控制马。
“快把娘救下马车!”他狂喊。
始影和柔雁惊慌失措地把黄夫人从车厢里拖抱出来,迅雷不及掩耳间,马从管朗手里挣脱,像阵旋风般翻倒了他。
当始影看见马蹄就要踏向倒在地上的管朗时,骇然发出一声凄厉的狂喊!
“不要——”
管朗飞快在地上滚了一圈,从马蹄下逃出生天,马儿狂嘶着,横冲直撞地往前冲出去,路人见马狂奔,吓得四处奔逃。
黄夫人见管朗没被马蹄踏中,整个人瘫软在地,感激地跪谢菩萨保佑。
管朗撑着上身坐起来,惊魂甫定,正拍着身上的尘上,猛然问,一个小小的身子扑撞过来,跌进了他怀里,狠狠地用尽了全力死命抱住他。
始影!
他震愕地怔住,感觉到她在自己怀里激动地颤栗着。
“不可以……你不可以死……你不可以死……”她呆呆地眨着失神的双瞳,喃喃的低语。
她受惊过度的无助反应、纤细双臂环抱住他的力量,都那么真真实实地震撼了他,深深烙进他的灵魂里。
“我不会死,放心。”他拥紧她,温柔地在她耳旁轻轻地说。
始影忘了自己身在何处,没有看见婆婆愕视她的目光,也没有发现柔雁冰冷愤怒的眼神,她只感觉到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紧紧地包围住她,他炽热的唇贴在她的耳畔,喃喃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影儿、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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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意外,始影在众目睽睽之下忘情地扑抱管朗一事,当晚就在黄府内掀起了巨大的风暴。
“始影,你是珍儿的妻子,是管儿的大嫂,你怎么会……你让黄家丢脸丢尽了你知道吗?”黄昭瑞气急败坏地责备着他一直认为乖巧听话的媳妇儿。
始影一脸苍白地跪在地上听训。
“还有你,管儿,你当时看到始影不对劲,就该把她推开才是,怎么还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跟自己的大嫂搂搂抱抱?简直太不象话了!”黄昭瑞骂完媳妇儿再骂儿子。
管朗站起身想开口,始影却极尽哀恳地瞥他一眼,恳求他什么话都不要说。
柔雁坐在一旁,脸色如寒冰般阴郁可怕。
“始影,你平日很冷静稳重的,为什么今天会这样?”黄夫人从她不顾一切地奔向管朗紧紧抱住他的举动中,猜出了她对管朗不寻常的感情。“我问你,你是不是把管儿当成珍儿了?”她小心翼翼地试探。
“就算再想念死去的丈夫也不能做出这种事,这不是疯了吗?”黄昭瑞狠眼瞪向始影。
“是,我疯了,我应该是疯了没错……”始影眼神空洞地瞅着地面,眼泪忍不住滚滚而下。
管朗再也忍受不了了。
“她没有疯,真正疯的是你们!”他站起身,不由分说地把跪在地上的始影拉起来。
始影摇着头挣脱他的手,依旧跪着。
“管儿,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黄昭瑞怒不可遏。
“如果当初你们把始影许配给我,就不会发生现在这种事了!”管朗完全豁出去,神情不怒不惧,泰然自若。
黄昭瑞和夫人错愕地对望一眼,同时回想起了当时替他们配对的时候,管朗曾对他们说过的话!你们可曾想过,谷始影心中真心想嫁的人是谁?
“始影……”黄夫人怔怔地看着她。“这里没有旁人在,你老老实实地告诉娘,你心里爱着管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