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见过。”姚远眼神与汉将军对视着,淡然说道,汉将军威严的气势对他起不了任何作用。
“那你呢?”汉将军的目光透过姚远,落在了萧瑟身上,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萧瑟看,脸上的表情顿时由威严转为无比的惊愕。
“没有。”萧瑟回道,一对上汉将军怪异的目光萧瑟立即感到不妙,于是略低下了头。自从离开了大宛,萧瑟便不再蒙脸,毕竟远离了楼兰,他本以为无须顾虑什么。
“真不可思异!”汉将军目光始终都落在萧瑟身上,惊讶无比的说道。
“难道那传说是真的,楼兰王竟然没死?”汉将军喃喃说道,他失神的看着萧瑟。
“他是位汉人,将军认错人了。”姚远冷冰的声音响起,他知道萧瑟与楼兰王之间的相似程度,见过楼兰王的人绝对会对萧瑟的容貌感到困惑。
姚远的一句话将陷入迷惑与惊讶中的汉将军惊醒。
萧瑟从姚远身后走出来,站在汉将军面前。
一头漂亮,柔软的黑发,一对极其吸引人的黑色眼睛。
虽然五官是如此的相似,但汉将军还是认出了差异,不仅是头发与眼睛的颜色,更是给人的感觉上的差异。楼兰王是柔情似水的,而眼前的这个男子却给人冰冷难于接近的感觉,况且在年龄上也有着很大的差距。
汉将军的目光一直落萧瑟身上,从而并没有注意到站在萧瑟身边的同伴姚远。但当姚远用冰冷的声音否决汉将军的猜测时,汉将军随后也打量起了姚远。
眼前的男子,身材修长,有着冷峻的表情。他傲慢的,居高临下的与人对看,高傲而不可侵犯。仿佛似曾相识,有着一种无法言语的熟悉感。
“请将军放我们前行。”见汉将军陷入思绪之中,萧瑟抱拳说道。
“你的伙伴可以离开,但你必须留下来。”汉将军看向萧瑟,坚定的说道,他一脸的晦涩,让人猜不通他的心思。
“将军可说出个理由?”姚远再次将萧瑟挡在了身后,冷冰冰的对汉将军说道。
“为了我们的皇帝。”汉将军一脸深晦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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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皇帝在一年前开始对其周边发动大型的战争,那是在楼兰贝比耶王去世后的事情。贝比耶王去世的消息一传到长安,汉皇帝痛不欲生,在极度悲痛过后,汉皇帝便丧失理智的进行疯狂的报复。他派兵在一夜间灭了楼兰国,因为他认为楼兰人谋杀了他们自己的君王。而这场战争也点燃了汉皇帝心中无法抑止的嗜血欲望,他那空虚的内心,惟有战争才能填充他。
这样的皇帝,再也不是往昔那位冷竣,雄才大略的男人,而是一位陷入痛苦与疯狂中无法自拔的绝望者。
“陛下,楼兰已攻破,尝归王亦死于臣利剑下,贝比耶王之仇已报,望陛下节哀!”
在攻下楼兰城后,传递官带着卫青将军的书信,快马千里将捷信传至未央宫。
“卫青大将军听旨:朕命你攻破车师城,以绝后患。”
楼兰城刚被攻破,他即刻便又受旨进攻车师。而攻破车师国后呢,仍旧是一旨圣旨要他去追击匈奴。
他知道皇帝心中只有贝比耶王,那位曾经到过汉王宫当过质子,黄发、蓝眼,有着任何人为之惊艳容貌的楼兰王子。
然则贝比耶王已死亡,皇帝却为其死亡而发动了一次又一次的战争,他的心早就无法平息,只渴望血腥与战争。长期这样下去,大汉的前途堪忧。而他身为皇帝亲手提拔的一介猛夫,对其衷心耿耿,又怎忍心看他如此的疯狂与痛苦呢。
倘若贝比耶王不死,倘若贝比耶王尚活着。那么皇帝是否会恢复以前的模样,是否不必如此的痛苦不堪,如此的疯狂。
“如果将军的想法是想将我带回汉皇宫的话,那么这是件荒谬的事情。”
在汉将军的驻扎营地,汉将军的帐篷内,萧瑟用冷漠的声音说道。
他与姚远被带回了营地,而后他被传进了汉将军的帐篷里。
汉将军对与贝比耶王容貌相同的汉人立即就猜透他的心思,感到略微吃惊。在他看来,眼前这位美貌的汉人与其伙伴都非普通人,而且诡异非常。
“你不得不答应,我不需要征求你的意见。”汉将军冷厉的说道,他有着极大的权利,而一介平民是必须顺服的。
“将军到现在还认为我是楼兰王吗?”萧瑟冷笑,他或许与贝比耶王真的有某种神秘联系,但他绝对不是历史上的贝比耶王。
“不,我知道你并不是。”汉将军收起了冷厉的表情,颇为无奈的说道。
“但皇帝需要一位替身是吗?”萧瑟犀利的说道,他的话一说出口,汉将军立即目瞪口呆。
关于皇帝与楼兰贝比耶王之间的关系,知道的人其实十分的少而且王宫里的人从来都不敢谈论这样的事,民间于是也没有流言。然则眼前这位神秘的汉人竟然知道,这实在是太过于不可思议。
“皇帝真的需要一位替身吗?一位无论在肤色、言谈、举止,气质都不相同的替身?”
萧瑟不理会汉将军那惊讶的表情,继续说道。
“将军未免也太鄙视了皇帝真挚的情感了。”一块被一分为二的玉圭,一段没有结局的爱恋。对汉皇帝而言,他所需要的并不是一位替身,一位男宠。
“你到底是什么人?!”卫青露出了极度惊愕的表情,大声叫道。
眼前的男人又对皇帝与贝比耶王的事情了如指掌,这样一个有着贝比耶王容貌的男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已逝贝比耶王的使者。”萧瑟轻笑着说道。这或许是最好的借口了,或许却不是借口而是真实的。贝比耶王将他带到了两千多年前的时空里,他有什么未了的心愿需要他去完成呢?萧瑟似乎想明白了。
*****
五个月后
汉长安 未央宫
“陛下,臣在葱岭下俘虏了六百名来自遥远国度的蛮夷士兵,请陛下发落。”
边疆的将领跪在殿下请命。
“将他们安置在敦煌屯田。”
汉皇帝冷漠的声音一落,人转身便走了,只留下仍茫然地跪在殿下的将领。
他本以为能受封,但他们一度疯狂派兵征伐的皇帝似乎不再对边疆的战事感兴趣了。
幽深的汉皇宫,汉皇帝枯槁的身影从暗淡月光照射下的石道上走过。
今晚的月光似乎惨淡了许多。
汉皇帝略抬头看着夜空,几滴冰冷的水珠滴在了他俊美,消瘦的脸庞。
原来是,下雨了。
长安的雨料料梢梢,就像那天一样。
走过漫长的石道,来到了自己的行宫。
在昏黄的油灯下,看到了自己黑色的发丝与礼服上落了无数的小水滴。
雨珠,就像泪水一样。
雨或许是泪水的另一种形式,只因他再也没有泪水。
将怀中紧揣着的半片玉佩掏出,手有点抖。
一切仿佛是幻梦,他曾亲手将这半片玉佩交与那人。
告诉他:我等待着与你重逢。
而今,玉佩回来了,而他的所爱在哪里?
这就是你所履行的承诺吗?
那一捧黄土,如何能掩埋那青春的身躯?
如何能埋葬他的爱。
我在这里吗?将手抬起,放在橘黄的灯下。
那幽深的墓穴里,黄金的面具在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汉皇帝将缓带上的半圭玉佩取下,两块半圭再一次被拼合在了一起。
那么的吻合,那么的完整,就像它从未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