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太师的寝室,看到了仍旧坐在凉亭上的太师,他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把谷物,或许他一直都坐在那里喂着白鹤,就像孩提时期在痒序里那样。
白鹤仍旧围在他的身边,为他引颈高歌。
太师秀美的脸上有着柔和的表情,但他那双深陷的眼睛却有着哀伤的痕迹。
楚厉王将目光从太师身上移开了。
在十八年前他熏盲了他的眼睛,那曾是一双宝石般的眼睛。
“那时候你疯了。”楚厉王对着水中自己的倒影说道。
后来一直都是,你真的毁了他,也毁了自己。
水中,楚厉王那张残酷,俊美的脸庞上有着不尽的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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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太师曾经住过的屋子庭院外,棠棣教辛夷演奏排萧。辛夷学得很认真,他从小师从太师,精通音律,只需知道乐器的发音规律,就能很轻松的掌握乐器的演奏,至于演奏技巧,那都是日后逐渐积累的。
那个下午,对棠棣而言显得十分的短暂,当辛夷收起排萧,说他该离开的时候,夕阳正好沉没在西方的天际,霞光照红了萧瑟,寂寥的院子。
“辛夷公子。”棠棣望着辛夷那逐渐远去孤寂的背影,他感觉自己的心情有些许不平静。
“再见,棠棣。”辛夷回过头来嘴角露出一抹淡笑,那抹微笑很清淡。
对于失去了辛夷那刚刚开始的友谊,棠棣的态度并不能完全的安然自若,虽然他从没有想过要跟高贵的公子成为朋友。事实上他亦觉得一个下贱的巫觋,是无论如何不可能与一位公子保持友谊的。但他其实并不讨厌辛夷,现在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但这份喜欢与爱慕永远也扯不上关系,他怎么可能会去爱一位男人,棠棣内心是如此想的。
但他其实内心却是不大确定的,辛夷吸引了他,他的秀美,柔媚,忧郁,无助,会让他隐隐的感到不忍与异样。
舞姬在跳着妩媚,挑逗的舞蹈,宴会上饮者更是丑态百出。棠棣尽量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于演奏排萧上,但他发现他吹奏得有些心不在焉。他很难不去注意辛夷,辛夷已经醉倒在一位放肆的贵族子弟怀里,用迷离的眼睛望着大厅上跳舞的舞姬。抱着他的男子正用猥亵的目光与手爱抚着辛夷的脖子,露出令人反感的色迷表情。棠棣认出了这位男子就是上次纠缠辛夷而被辛夷斥责的人,那是令尹的儿子芈祈,一位身份极其高贵的王族。
这与你无关,他们从来都是这样的人,反常的人,宫殿里的一切都丑恶不堪。
棠棣在内心里这样对自己说道,但他还是无法集中他的注意力,当表情令人作呕的芈祈将他的手探进辛夷的衣襟的时候,棠棣再也演奏不下去了,他愤怒地,是的,他竟然很愤怒。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感情,但那感情强烈的让他自己也吃惊。
别碰他!
棠棣几乎失声叫了出来,仿佛被抱在怀里的是太师,而芈祈换成了楚厉王,那是种被玷污的感觉。
一时间棠棣有些混乱了,辛夷那虚无的美丽眸子,那近乎绝望的神情,让他感到心一阵的揪痛。
那并不是辛夷想要的,他知道那不是辛夷想要的,然则辛夷没有拒绝,他只是任由对方侮辱他,那是种可悲的自我堕落的行径。
然则芈祈已经在舔着辛夷的脖子,他菲薄着没有反抗能力的辛夷,满意的笑着。
别碰他!
棠棣腾然的从乐师的位置上站了起来,他丢开了排萧,冲动地冲上前,揪住对方的衣襟,挥拳揍向芈祈。在那一瞬间,棠棣嫉火中烧,完全失去了自制力。除去对那贵族男子的嫉恨外,还同时夹带着对辛夷自我堕落的强烈不满与心疼。是的,竟然会有这样的感觉,他竟然会有这样的感觉,他心怜辛夷,他的脆弱与无助,他的美丽与邪魅。
棠棣的大胆举动让全场的人都停止了他们的动作,乐师与舞姬更是一脸愕然与惊诧非常。敢干出这种事情的人是会受到残酷的刑法的,死亡远远不是最可怕的。
“你这个下贱的人,居然敢……”芈祈怒不可恕的将手伸向腰间的佩剑,无疑他从来都没有被身份卑微的下人攻击过,在他们这些贵族看来这种事情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
棠棣单手敏捷的抓住了芈祈想要抽剑的手,他那张英气的脸上,一对浓眉拧结在一起,显得愤怒无比。
“棠棣,快住手!”辛夷从震惊中恢复,大声的制止棠棣,身份卑微的人一旦伤害到王族,那后果不堪设想。
棠棣回头看着辛夷,此时的辛夷脸色桃红,衣衫不整,由于醉酒,他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妩媚,几乎可以说是摄人魂魄的。
嘴角扯过一个嗤笑,棠棣现在头脑有些清醒了,可以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行径。现在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去在乎一个与他没有一丝关系,堕落的王族。
“放手,棠棣。”辛夷虽然无比惊讶,但还是立即叫道,他不希望棠棣惹上麻烦。
棠棣终于缓缓的松开了揪住芈祈衣襟的手,那不是因为辛夷的喊叫,而是他突然明白了他在干的是一件蠢事。棠棣一松手,芈祈的手一得到自由便恶狠狠的揍了棠棣一拳,棠棣硬生生的接下。
“芈祈,不准你碰他!”辛夷激动的叫道,他将自己瘦弱的身子挡在了棠棣与芈祈之间。
“哼,真没想到你竟然会偏袒一位下贱的巫觋,辛夷,别侮辱了自己的身份。”
芈祈不满的说道,他用仇恨的目光对视着嘴角流着血丝,一脸冷峻的看着棠棣。
“我要杀了他,一位如此卑贱的人竟然敢冒犯王族,他就必须用生命做为代价。”
芈祈残忍的说道,他抽出了长剑。
“你伤害不了他,芈祈,我不会允许你。”辛夷口吻坚定的说道,他向前走了一步走向芈祈,接近剑锋。
棠棣拉开了辛夷,将辛夷挡在了身后,他不可能让辛夷用自己瘦弱的身体挺身保护他,他不需要,也不屑。
棠棣逼近芈祈,身子抵住剑锋。他伸出了手,抓住剑身,将长剑刺向自己的胸膛。为自己竟然发昏到为一位公子心动,为自己刚才荒谬的行径,棠棣这几乎是惩罚自己的手段。
“棠棣,不要!”辛夷大叫着,但他制止不及棠棣,当他意识到棠棣的意图时,棠棣已经将剑尖刺向了自己。
棠棣的动作是如此的干脆,当剑尖刺向自己的胸膛的时候,棠棣冷峻的脸上面无表情。
棠棣冷蔑的看着呆住了的芈祈,他拔出了刺入自己胸膛的长剑,将剑摔在了地上。
“王族?也只不过是龌龊的一群。”棠棣冷哼了一声说道,他抬手拭去嘴角血迹。
“你疯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辛夷急忙捂住了棠棣的伤口,激动的叫道,当棠棣将长剑刺向自己胸膛的瞬间,辛夷的心脏差点也随之停止。
“你真令人恶心!别碰我!”棠棣竟恶狠狠摔开辛夷的手,无情的说道,就如同辛夷是某一邪恶的存在。
辛夷愕然地站立着,脸上的血色在逐渐的失去,他用极其幽怨的目光望着棠棣。终于他扬手狠狠的打了棠棣一个耳光,泪水随即从脸庞划落,那泪珠晶莹剔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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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郭药师,我哥他要紧吗?”女嬉一脸泪水的问着东郭药师,当她看到自己兄长那件衣襟都被血染红的时候,她哭泣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