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不是不能说。”就在独孤傲几乎要收回他的问题时,宇文逸云突然开口。
独孤傲见过宇文逸云的很多表情,超然的、静寂的、沉着的、愉快的、担忧的、疲惫的……但是没有一次见过宇文逸云的表情像现在这样肃穆,被对方那深潭一般沉寂的眼盯着,刹那间,独孤傲的心跳有了些许紊乱的脉动。
“因为我父皇并不承认我是他的儿子。”宇文逸云的脸上没有笑,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独孤你也知道吧,静国虽然是苍虹邻国,但是两国人之间的长相还是会有所差异,他当年贪恋我娘的美色而娶她为妃,但是却不能接受她为他生下的孩子。
是不祥啊……听说他一生下来就不会哭,而且以一种很安静的目光打量着自己周围的人。静国国君就在那小小的婴儿的凝视下心慌起来,他也算是一国之主,却在那一瞬间怕透了那个婴儿的眼神。
“他怕我,所以在我十三岁以前,一直都被关在我们最初见面的那个院落里面,后来我长大了,也懒得搬出去。”
宇文逸云说到这里,微微一笑,他的傲气,就在这一瞬间迸发出来。
独孤傲的目光奇异地看着近在眼前的宇文逸云。有时候,他会有对方其实是存在于一个他伸手难及的地方,而他眼前所见的,只是一个幻象而已,并且,这种不真实感在这一刻尤为明显。
独孤傲从初见宇文逸云的那天起,就知道对方骨子里有着不屈服于别人的傲气,只是宇文逸云往往是以一种温婉的态度表现出来,常人如果不细心观察,根本不会发现,而现在这一刻,宇文逸云的傲气却完全不加掩饰的散发出来。
他的笑,是对那已经死去的静国国王的嘲讽,身为一个国王,却害怕刚刚出生的婴儿;身为一个父亲,却因为莫须有的害怕而把自己的孩子关入冷宫。
“如果不是娘亲临终前再三叮嘱我要帮助那个人管理静国,我根本不想在那片土地上多待片刻。”
可是,等待久了、见多了,宇文逸云再留下时,已经不是因为娘亲的愿望,而是因为他看见百姓们在父皇的昏庸统治之下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无法再视若无睹。
“他后来因为发现我的才华而封我为王,但是由始至终都没有允许过我姓“莫”,连名字……都是娘亲取的。”
等宇文逸云的陈诉告一段落后,屋里的气氛已然沉重得仿佛要让人无法呼吸。
独孤傲眼神沉稳地看着宇文逸云垂下的头,忽然推开窗户,瞬间一股清风窜进屋里,带来了雨后清凉的气息。
“都过去了。”
独孤傲以一种旁观的态度替宇文逸云作下这样的总结,本来应该是让人觉得冷漠无情的音调,却因为他的眼神而柔化,此时,独孤傲正以一种……十分温暖的眼神看着宇文逸云,他不觉得对方可怜,也没有施以任何同情,他甚至没有说过一句安慰的话。
都过去了。
这简单的四个字.仿佛在一瞬间斩断了宇文逸云与过去之间相联系的枷锁,让他瞬间觉得他的身心都轻盈起来。
这么多年了,我第一次找到自己真正活着、真正属于自己的感觉!没想到,这一直在寻找的感觉,竟是在独孤傲这里找到的,这个我曾经以为会被对方杀死的男人,这个我曾经在心底有过一些仇恨的男人……
宇文逸云对独孤傲展开极致温柔的笑容,他不说谢谢,因为没有必要,他们都清楚……对方需要的是什么。
吹进屋里的清风,扬起了宇文逸云的衣衫长发,他的笑容美丽而不真实,仿佛即将消失飞天一般,让独孤傲忍不住上前一步去拉住对方的手。
“王爷。”
门外的通报声打断了独孤傲本来欲说出口的话,僵直了片刻,他松开了宇文逸云的手走出门去。
“什么事?”
到了门外,独孤傲冷冷的问着跑出来打断他谈话的刘德,对方被他盯得头皮发麻,万分后悔没有听秦无回离开以前给过他的“尽可能不要打搅独孤傲和宇文逸云说话”的建议,只是现在已经骑虎难下,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都城内最近出现了一些形迹可疑的人,来禀报的人怀疑他们不是本国人。”
“……空楼人吗……”独孤傲低语。
“现在还不能肯定,属下已经派人去调查了,另外,这里有一封要给王爷您的密函,因为信函的来源不能确定,所以属下擅自作了检查,信封上没有毒,应该不会有问题。”
“刘德。”
“是、是!”独孤傲忽然的呼唤,让刘德紧张得立刻站直。
不是要被骂了吧?不是要扣我的军饷吧?天,不要啊!
“你最近变细心了。”
独孤傲这句话,让刘德吃惊得嘴巴差点合不拢。
王爷会称赞别人了?那个一贯冷漠寡情的王爷,居然会称赞别人了!
说这话的人不觉得有什么,倒是他这个被称赞的人脸红了起来。
“哪里……是因为公子交代过,既然有人把目标定在王爷身上,就叫我们要凡事小心……”
刘德还在絮絮叨叨的谦虚时,独孤傲已经展信阅读起来了。过了一会儿,他脸色如常的把信收好,回头对已经整装完毕走出门来的宇文逸云说:“我有事出去一下,府中如果出事就交给你处理。”
闻言,宇文逸云点了点头,随后独孤傲转身离开。
宇文逸云刚才在看着独孤融的背影时,忽然莫名的心神不宁。坐在房内,他本来想借着空闲的时候看些书,可是等一翻开书页,上面的文字却完全进不了眼。
独孤傲收到的那封信上写了些什么?他为什么会忽然说要出去?
宇文逸云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绝不单纯,就在他准备要去找刘德问个清楚的时候,一阵翅膀扑腾的声音响了起来,他一回头就看见窗台上站了一只雪白的信鸽,这不是雷王府用的信鸽,独孤傲为了不被敌人注意.所选的信鸽都是灰色的,没有一只的毛色会这样显眼。
是谁在这种时候找我,又给我带来了什么样的消息?
宇文逸云缓缓转动轮椅来到窗前,伸出手,跟着,那只信鸽就很通人性的跳到他的掌中,随后,用白皙的手轻轻地抚摸着鸽背算是安抚,然后,宇文逸云这才慢慢解下那张小布条。
宇文逸云的脸色,在看见布条上的字迹之后,瞬间变得苍白。
映月潭有人欲取王爷性命!
掏出火夹子烧掉布条,宇文逸云匆匆转动轮椅赶向外面。
独孤傲已经出发半个时辰了,希望上苍保佑还能赶得及!
*F*A*N*J*I*A*N*
虽然说独孤傲也是个做陷阱的高手,但是他却没想到他自己会掉到陷阱里面的一天。
站在一个深坑里往上看去,独孤傲终于体会到传说中坐井观天的感觉是怎样的难受。那封邀他出来的信他根本没放在心上,完全是交给暗中派出的部下们去处理,而他之所以会出门,只是要让对方以为他会去赴约,因而聚集在信上所说的地方,方便他一网打尽罢了,不过,这次是他看轻对方、忽略了对方使的是连环计。
当独孤傲在街上看到有武功高深的人混迹在人群里面时,他因为一时好奇跟了上去,结果就是落到被一堆人围攻的下场。
如果是以平常的独孤傲的实力,当然不至于被逼到险境,问题是在于他之前受的旧伤还没有好,时间久了,与车轮战的对手较量起来自然占不到上风,而正在他头痛着该在一片旷野上如何找对他有利的地形时,脚下忽然一个踏空,他就这么掉进了附近居民用来活捉野兽的深坑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