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玉衡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头重脚轻差点儿昏倒在大殿上,眼角哀怨地扫向凤王,大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精神。
“喔?”太后哼了一声,再次开凤口,“可是皇上身体微恙,恐怕不适合长途跋涉前去迎娶苗女,更何况……就算要结秦晋之好,皇室的血统说什么也不能让蛮族给污了,众位爱卿应该也明白这个道理才是。”
“太后说得是,那除去皇上,臣等推举出的人选只剩摄政王与将弱冠的凤王了,依年龄来看,臣相信凤王的年纪与身份更适合苗族公主,将来再让凤王迎娶另一汉女作为正妃,就不怕污了皇室的正统了。”一干老臣们被太后的话牵引到这个地步,总算套出了太后最想听的结论。
“好,爱卿乃是三朝元老,先皇在世时也甚为倚重爱卿在朝中的建言,哀家尊重爱卿的意见,不知摄政王对这件事有何看法?”
傅玉衡的双肩垮了下来,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姬如凤。
“微臣认为此法虽好,但最好能顾及凤王感受,毕竟婚姻大事马虎不得……”这厢傅玉衡正待多费口水力挽狂澜,那厢凤王却不知死活的开口断自己生路。
“本王答应。”
大殿中先是一片安静,然后是争先恐后向凤王道喜的声音,没有人注意到从摄政王那方向射来多冷的一道杀人目光。
见到姬如凤欢欢喜喜接受朝臣的道喜,傅玉衡气不过,当场拂袖而去,而太后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不管元肃帝的病能不能好,元圣皇朝这把龙椅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够觊觎。
***
“玉衡……等等我呀!等等我嘛……你走那么快是等着去投胎吗?”呼呼,真搞不懂这姓傅的在想什么,只不过答应跟那个苗族公主和亲而已,他干嘛气成这个样子?活像是要把他五花大绑送进花轿嫁出去似的。
“殿下,请不要直呼下官名讳,这样有失大体。”傅玉衡只冷冷丢下这样一句,连头都懒得回,直朝宫门而去。
下官?他是摄政王耶,有权有名的摄政王耶!他的地位重要性至少是凤王这个虚位的十倍百倍,通常傅玉衡自称下官就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他生气了。
可是姬如凤完全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
“呃……摄政王请留步,小王有话要说。”逼不得已硬着头皮把傅玉衡平时教的那些官场辞令拿出来,为的就是要让前面的人缓上一缓,只要能留上一刻,他就有办法让他消气。
走在前面的那堵墙突然停下来,撞得在身后急追的凤王眼冒金星。
“唔……你去哪锻炼的身体?撞死人啦!”好痛!这身体怎么硬得跟石头一样啊,跟上次揍他肚子的触感是一样的。
“凤王爷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轻轻一撞又怎么会死呢?凤王还要留着一条命去迎娶美娇娘呢!”嘴里吐的是道喜之词,表情却是咬牙切齿的恨,看起来就好像要素命似的,吓得周遭的侍卫们通通假装没看见他们在吵架。
“……被你给撞死了就娶不了啦!”凤王捣住发红的鼻子,眼睛里一泡泪水转啊转的始终没掉下来,他委屈地抓住傅玉衡的衣角,轻轻摇晃。
唉,可怜他堂堂一介小神,投了凡胎后居然让人欺负至此,亏他还是投胎为皇子呢,怎么十八年前没让这小子给吃了十八年后反而被他压得死死的?奇哉怪哉!呜呼哀哉!
“你就这么想娶吗?”傅玉衡一咬牙,拉着姬如凤的衣服就往反方向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毕竟皇宫内苑可不是他的地盘。
“我……”他不是想娶呀!问题是除了他谁能娶?谁又愿意娶?可怜他堂堂一个凤王爷的领子给人拎住了,拖着走使得他连说话都很困难,沿途还得不忘对宫女侍卫们微笑,免得被他们看出来他的狼狈样。
“什么话都不许说,等到了你的宫殿我们再慢慢说——”傅玉衡看起来气得不轻,手里的力道用了七八成,几乎是将人拖着走的,也难为姬如凤居然能将一向好脾气的摄政王气成这样,一路上经过的人虽难掩讶异,却聪明得不敢上前探问,在宫里,多做事少说话才是明哲保身之道。
“慕云宫?不不不,咱们到乾坤殿去——”姬如凤铁了心,把脚钉在地板上一步都不肯前进,虽然他的脖子被勒得生疼,但他还是很坚持。
傅玉衡本可以把人拎着继续走,可是这样一来他必定会伤到姬如凤,虽然他气在心头上。但叫他伤害姬如凤,这可是比逼疯他还困难的事。
于是,傅玉衡也跟着停下来,他试着平稳气息。
“为什么要去乾坤殿?”那可是元肃帝养病的地方,寻常人等不得接近,就连他这个摄政王一年也只能进去探望个两次,怎么如今他居然有兴趣往那里跑?
“唉呀,反正你跟我去就知道啦!反正我又不会害你!”姬如凤见机不可失,拉着人就往乾坤殿跑。
乾坤殿位在御书房的后方,寻常时间太后前往御书房处理国事时会顺道绕过去探望元肃帝,然而此地在偌大的皇宫中算是个禁地,除了少数领有特殊腰牌的御医与亲王外,就连一品朝臣都不得擅入,摄政王能够求见也是太后恩准才得进入,而姬如凤恰好就是领有通行腰牌的那一个亲王。
所以当姬如凤拿出通行腰牌时,傅玉衡难免吃惊,依太后这几年对待凤王的态度,怎么可能给他发腰牌呢?
“你这是哪来的?”不会是偷来的吧,看这情形,多半是偷来的。
“嘻,等一会你就知道。”姬如凤生性乐天,方才与傅玉衡吵架的阴霾全部一扫而空,他拉着摄政王的手,大摇大摆通过乾坤殿的重重守卫,一路上侍卫们只认腰牌不认人,对他们的进出视若无睹。
傅玉衡的惊讶更甚了,凤王若非常客,这些侍卫们是会第一时间通知太后的,可是,姬如凤常跑乾坤殿做什么呢?
掀开内殿重重的纱帘,见到元肃帝时,傅玉衡就明白了。
明白为什么姬如凤会有腰牌了。
第五章
元肃帝见到姬如凤的脸蛋时在笑,是的,他在笑,像是见到故人或是好朋友那样安心的笑。
这种笑容,是不可能在元肃帝身上见到的,偏偏他就见到了。
而姬如凤见到元肃帝的反应是拥抱,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然后他就坐到元肃帝身后帮他梳头发,这样的情景任何人看到都会认为他们是一对感情很好的兄弟,偏偏傅玉衡知道他们不是。
因为这对兄弟从一生下来就被分开,他们距离最近那一次,是在出生后一天,一人被他抱在前殿,一人在皇后寝室内让太医会诊。
其实这也不是所有人的本意,先帝原先是想让兄弟们能够多亲近,无奈双方的母亲从生产后就像结了仇似的,打死不肯让自己的孩儿见上对方一面,两名皇子满周岁没多久,先帝就驾崩了,再也没机会解开两名女人的心结。
“你来见皇上,多久了?”傅玉衡抖一抖官服下摆,在元肃帝面前行鞠臣之礼,然后拉着姬如凤到一旁问话。
“好几年了,数不清。”姬如凤笑着,将元肃帝散乱的发挽成一个漂亮的男子髻,让他看起来神清气爽一些。
“怎么发生的?”没人引见或是刻意安排,两名皇子是不可能私下见面的,除非……一股寒气打从脚底袭上来,傅玉衡第一次发现其实他并没有自己想像中那么胜券在握,至少,姬如凤就有事瞒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