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这不是你说的那些问题呀……”到底要提点几次,这位天真的皇子才能明白宫廷的灰暗呢?他能活到十八岁从没遭人暗杀成功过,除了是他保护得紧外,也算是老天爷给的奇迹——何况这几年,太后已经将他视为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了。
“不然是哪种问题?看看你的表情,那些臣子们上呈灾情时你的脸色都没那么难看呢……还说不是小气?”姬如凤纤细嫩白保养得宜的手指随手捻来一颗葡萄,仔细剥了皮后就丢进傅玉衡嘴里。
然后吃进水嫩嫩葡萄果肉的那个人就呆住了,身边服侍的一干婢女也呆住了,只剩下一个还有一点理智的老太监将所有下人撤离。
“呐,这是给你赔罪的,过几日你来我的慕云宫作客,我一定还你好几碗饭。”平时他可是不会帮任何人做这些小动作的,就连那个非常疼他的母妃都不曾吃过他亲手剥皮的葡萄,傅玉衡得此殊荣,总该气消了吧?
“……答应我,这种事千万别在慕云宫再做一次,这里是我安王府,由得你放肆,但在宫里,这样做让人看到了知道会被说成怎样吗?”傅玉衡抑郁难忍,他知道姬如凤率性惯了,他从来也由着他,甚至慕云宫的下人全换上了可以信任的人手,可是……宫里那么大,不是所有人都卖他安王爷的面子。
“为什么?难道这葡萄不甜?你不喜欢?”像是在挑战傅玉衡耐性似的,姬如凤又剥了一颗葡萄,这次不用丢的,而是直接塞进他嘴里。每当他不想听“安王爷”说话时,总会想个办法来堵住他的嘴,没想到……只是喂颗葡萄而已也能这般作文章?
“……”傅玉衡忍无可忍,他知道这家伙的最终目的是想让他闭嘴不再说教,既然如此,那他就如他的愿!
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什么事,姬如凤手里正在剥的第三颗葡萄也落了地,长长的眼睫眨呀眨地想看清眼前,却发现被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给遮住了视线,眼里只见得到黑,喔,还有几颗头晕眼花的星星,嘴巴里好像给一条软蛇侵入一样,黏黏滑滑的一直追着他的舌头……
这样的举动,会让他呼吸困难。
所以他违反了平日在宫女们面前维持的翩翩风度,漂亮的手指握紧成拳,然后往安王爷那最脆弱的肚皮上狠狠一揍。
“啊——”哀号声传来,听那声音的惨烈程度应该是连眼泪都飙出来了。
然后是一声凉凉的落井下石。
“活该,谁教你平时只懂得调戏宫女,该上的武术课都忽略了。你该不会以为我的身体还像十年前那样软绵绵让你打着玩吧?”傅玉衡像一只偷了腥的猫一样,噙着微笑慢慢吃他的水果,方才的味道还留在他的嘴里慢慢回味儿。
***
元昊帝崩于太子诞生第二年,享年四十岁,临死前授令太后垂帘听政,太子元凰立为元肃帝,并令当时年仅七岁的安小王爷为诰命大臣,封为摄政王,负责辅佐新帝亲政,圣旨颁布时,举国哗然。
新帝登基五年后,安王爷凭一己之力说服群臣,坚持挖运河以利南北通商,通丝路以商制夷,将国事治理得有条不紊,全国上下才认清了这位先帝亲自授命的摄政王不是一个普通的少年,更在他身上看到了元昊帝年轻时的远大抱负。
当然,他暗中保护两位年幼皇子的举动更是不胜枚举,这样的举动让娘家势弱因而无法护幼子周全的太后不敢动他,却又忌惮着他的势力日益壮大。
因为太后看得出来,比起嫡出的元肃帝,这个深藏不露的安王爷更喜欢活泼讨人喜爱的如凤皇子,而元肃帝的病又长年不见起色,将来说不准群臣发现养在深宫的皇帝真面目会想废了元肃帝另立新皇帝,毕竟元肃帝的病可不是一两帖药就能治好的恶疾,更有可能一辈子好不了,到时候如果摄政王来个顺水推舟……
太后想都不敢想,先帝死后,元肃帝是她唯一的归依了,如果连元肃帝的位子都保不住,那她们母子俩可说是无依无靠了。
如果想要保住元肃帝的位子,要不就是治好新帝恶疾,要不就是……把有可能造成阻碍的人物除掉,例如姬如凤。
可是姬如凤的母亲兰太贵妃的兄长是当朝一品大将军,掌管全国四分之三的军力,其势力与威望在国内无人望其项背,若是一个不小心恐会弄巧成拙,到时不仅元肃帝不保,恐怕连江山的根基都会动摇到,更何况从八岁那次溺水意外以后,傅玉衡对姬如凤的保护更是如铜墙铁壁般无机可乘,所以太后一直在等,等待一个可以顺理成章除掉姬如凤的机会。
终于,在元肃帝将满十八岁亲政前一个月,太后等到了她要的机会。
大殿上,太后扬起了十几年来第一抹灿烂的微笑,隔着珠帘,傅玉衡感受到一股不寻常的氛围,这种感觉只有在山雨欲来之时他才会有。
终于,在退朝前一刻,太后开了尊口。
“……哀家有一件事悬在心头好几日了,想提出来与各位讨论一下。”
傅玉衡轻轻阖上眼,眼角余光瞥向姬如凤的位子,只见他仍是一副吊儿郎当、嘻皮笑脸的乐天模样,丝毫不知大难临头。
“太后请说。”傅玉衡轻声叹气,深深明白此时也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只是太后等机会这么久了,恐怕不会如此轻易善罢干休。
太后略带细纹的嘴角几不可闻地勾了勾,当然,这样细微的动作在珠帘后是看不出来的。
“相信各位都知道最近南蛮苗族各族联合上了一份奏折,说是想与朝廷联姻,以结鸳盟,不知各位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傅玉衡两眼放光,一听这件事的开头就将太后的打算猜了个十成十,他微笑着回太后的问话。
“苗族向来不安于室,已有百年蠢蠢欲动的记录,此次和亲以求鸳盟恐怕是另有目的,不如将此事交与下官处理,下官定会给太后一个满意的交待。”
“……据哀家所知,西南胡族对苗族的领地早已窥伺许久,若不是苗族的地形易守难攻,恐怕早已拿下那一块不毛之地,而胡族想拿下苗族的道理也很简单,无非是想壮大军力,并且借道苗族由南攻取我朝富庶江南。此次苗族联合上奏,就是不堪胡族侵扰才来向朝廷求和,若是能藉此机会与苗族结秦晋之好,一举歼灭我朝百年大患胡族,岂不大快人心?”
太后此番话一出口,殿上太臣们便开始议论纷纷,虽然还是有少数人怀疑苗族的动机,但是大多数人仍欲藉由此次机会收服苗族,更甚者一举歼灭胡族这心头大患,没多久,朝中有六成大臣都站到太后那边去了。
傅玉衡深感大势已去,而姬如凤仍是一副不知大难临头的模样。
“所以……哀家想从朝中青年才俊中挑选一位人选前去迎娶苗族公主,不知各位心中有何适当人选?”太后抿嘴,静待大臣们从口中说出她想要的答案。
大殿底下开始私下讨论,先是推荐东家公子西家哥儿,后来全被其他人否决掉,一干大臣们最后只推举了三个人。
“太后,臣等原本想力荐朝臣之子,但各家子弟不是纨绔之徒就是尚且年幼,若要找出身份地位能让苗族心服口服的佳婿,恐怕得从皇族中找了,臣惶恐,大胆力荐皇上、摄政王以及凤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