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天并非寻常柔弱女子,妖怪尚且要怕她三分,不过出个门,你又何必如此紧张?放心吧,她只是去瑾王府代为师送药给四王爷罢了。”蓝凌呵呵低笑几声,脸上的笑意似是加深了些。
“四王爷已经回府了吗?”蓝濯彦闻言,心下又是一沉。四王爷回府,濯天独自前去找他……一切似乎都掌握在蓝凌手中;反之,他此时却好像连自己也难全然把握。
“嗯。昨日傍晚便不知何故,自行回府去了。我奉圣上旨意继续替他诊治调养,适才正要去瑾王府送药,恰好濯天说自己闲来无事,愿替为师前往,我便放她去了。看来,忘了约定的人是她,而不是你。”蓝凌笑道,似是话中有话,却又滴水不漏,令人看不出一丝破绽。
蓝濯彦与他对视,目光未动,心念一转,正想着此时要如何脱身,却又听蓝凌道:“濯彦,为师难得半日闲暇,你若无事,不如陪为师一叙如何?”
“是。”蓝濯彦应了声。眼下也只有见机行事,且看蓝凌这番试探,到底意欲何为。
“濯彦,你可知道,四王爷他患了什么病?”二人在园中坐了,蓝凌一边随手把玩颈上垂下的琥珀,一边问道。
“为血妖所惑,迷失神智。”蓝濯彦答道。看了那块琥珀,他的心弦莫名一颤,陡然绷紧!
“不错,为师就与你说说这血妖吧。此时说来,你与濯天恰是孪生子,倒让为师想起一件事来。”
蓝凌点头,扬了睫毛,原本掩在其下的瞳孔在日下居然突然闪耀出一抹凄厉的血色红芒!不过,只有一瞬便一纵即逝,快得蓝濯彦即便目光敏锐,捕捉到了,也不得不疑是自己眼花。
“幸好,四王爷乃是独子,倘若他也如你们一般是阴阳双生子,恐怕此时事态会更为严重,甚至危及他的性命。”
如风般的话语缓缓从蓝凌口中道出,蓝濯彦听得阵阵心惊肉跳,直觉不好!
“这是为什么?”竭力镇定下来开了口,声音总还算平稳。
“因为,一只血妖本该只有一个血魂。若是遇上阴阳双生子,则性相异者为血魂,性相同者为血煞。血魂本该为杀妖而生,血煞却是血魂的克星,天生带有邪气,而且比血魂更易为妖所惑!如果血魂没有及时杀死血妖,反而如四王爷那般中了妖术,便必定会因血煞而惨死!”说到那个“死”字,蓝凌抬眼,看向蓝濯彦。之后,异常满足地垂下了眼睫。只那一眼,他已看到了自己所希望的东西——震惊与恐惧。
“该死!”
湖边酒坊二楼雅间内,一声诅咒,霎时坏了满室风雅。引得那始终低头沉思不语,静待天黑的银色血妖抬了头,问道:“紫翊,出了什么事?”
“蓝老妖坏了我的咒法!”紫翊怒道,忿忿一摸鬓边,用力扯断那根已经烧焦的发丝。
“你对蓝凌用了咒法?”宇文刹闻言惊问。
“我还不会如此没有自知之明!我只是用了自己的一根毛发,施了个妖咒附在上面,再悄悄黏在蓝濯彦身上让他带回,谁知竟被那老魔怪发现,破了我的咒!”紫翊抓了酒壶,舍了平日雅兴,恼火道。
“你无端施咒让他带回做什么?只怕蓝凌破了那妖咒,首先遭到怀疑的就会是血魂!”宇文刹急的站起身来。
“做什么?除了为你,还能做什么?你说怕轻薄了蓝濯彦,不肯与他合魂,我便想趁他动摇之时,先帮你占据了他的心再说!谁知道他有心无情也就罢了,连你也来个‘狗咬吕洞宾’!”你心中只顾他的安危,就没想过那老魔怪破了我的咒,是否会将我打伤吗?紫翊瞪向宇文刹,还是将最后那句话强行忍下,憋在心里没有说出口。
“有心无情?什么叫有心无情?”宇文刹不解道。
“你——”紫翊气结,开了口,半晌骂不出什么,也只好作罢,答道:“我趁蓝濯彦思绪混乱时探了一下他的心。本以为因为你是妖怪,他一时无法接受,才刻意压抑了心中情愫,就想设法将他的情牵引出来;谁知道探了进去,居然发现他心里空空如也,情弦尽断,早已如同枯萎衰草一般!之后,来不及再仔细查个究竟,便被破了咒法。”
“情弦尽断……情弦尽断!”宇文刹口中反复低喃几句,突然抬手,一拳砸下,身边桌案及杯盘碗筷,尽数粉碎!“怪不得我几次想要诱他动情,他都痛苦得好像遭到凌迟一般!原来蓝凌早对他下了毒手!”
第八章 小劫 血祭
宇文刹在送初无修回到风都之前早已计划好一切。透过初无修,利用初无极,设法牵制蓝凌。因为他几乎已经可以断定,不管是蓝濯彦兄妹,还是即将来临的千年天劫,一切症结的关键所在就出在这个已活过了漫漫三千载的魔怪身上。
但可惜的是,世间变化永远会比计划的发展来得更快,也更突然。就如同眼前,他发觉自己的计划实际等于失败,此刻事不宜迟,再考虑更多反而会让对方占尽先机,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刻向蓝濯彦道明一切,先将他带离再说!可是,当他与紫翊匆匆离了酒坊,却怎么也想不到,会被一个人拦住去路。
“宇文刹。”那人在他面前立定,唤出他的名,菱唇含笑,如同芙蓉盛开。
蓝濯天?为什么是她?她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别忘了,她才是你真正的血魂。就算你心中另有其人,她与你的牵绊却是改变不了的。倘若她想,同样可以像那人一样找到你。”紫翊察觉到宇文刹的茫然与惊愕,悄声在他耳畔提醒道。
孽缘,果真是孽缘啊!这般相互追逐,你你我我他他,缠绕得丝丝缕缕,纠葛不清,总希望自己心中所念那人心上也念着自己,可真正能如意的又会是谁?看着眼前的她,短短一段时日之内,已与当初大不相同,少年郎变成了美娇娘,那一袭罗裙胭脂但为君故,怎奈何他眼里心上早连半分空隙也无。他修行千年,最终也不过落得与这小女子一般命运罢了。
“宇文刹,我有话要问你,可否进去酒坊中坐了一叙?”
就在宇文刹皱眉考虑着如何脱身的当口,濯天已经又开了口,半敛了一双柳叶眉,盼着他的回音。谁知那银妖勾了薄唇,急躁的开口便问:“血魂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血魂?”濯天闻言笑了起来,“我已都知道了,四王爷都告诉我了,血妖与血魂究竟是什么关系。你的血魂是我,我不会看错!血魂不会认错自己的血妖!”
“初无修?”宇文刹听了,眉锋反而蹙得更紧,暗骂初无修还没帮上忙,就先来添乱,加之担忧蓝濯彦,心下急切,口中语气自然越发不好:“我问的不是你,而是蓝濯彦,你的兄长,你可知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他现在应该正在国师府中,和师父在一起。师父一早起来曾说过,今日有重要的事情要与濯彦商量。”濯天终究不是寻常女子,不但一点也不在意那毫不怜香惜玉的凶恶口吻,反而当真回答了宇文刹的问题。
“你有什么想说便等过后再说,我此时无暇与人多言,先去了!”宇文刹听闻濯天所言,心下又是一惊,干脆使了个妖咒蒙了周遭众人的眼,自己一跃而起,踏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