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他的手不断往衣裳擦,尹大娘踉跄了几步,几乎可以确定是自己的儿子,那模样是好讨厌她这个娘?脸色一沉,丕变得难看;往事历历在目,她当初和他断绝母子关系,还赶他去救老头子回来,结果他不肯拿银两换回他爹,这个孽子--
一怒之下,尹大娘不顾形象,毫无母子重逢的喜悦,愤怒之情抹杀了过去的点点滴滴,扬手“啪!”的当众狠狠甩了儿子一个耳光,她碎骂:“不肖子,你怎不死了算!”
“啊!”尹玄念登时昏头转向,脸颊被打得火辣发痛,手摸着脸,指尖沾到了些许湿意,鼻间嗅闻到一股腥膻味,垂下眼,才发觉原来是流鼻血……
杨老板瞠然惊呼:“你怎动手打人了啊?”他先看着老板娘,再看看铁生公子,谁能给他回答:“到底怎么回事啊?”
尹玄念怔傻在原地,茫然不已,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被打,看着大娘仍不断喃喃骂着他--“不肖子,不肖子……”心会痛,比脸颊还痛……
此时,大娘适才所叫的老头子冲了出来,见到他,劈头就骂:“你这不肖子,当初差点把我给害死了,你若是肯拿银两出来,不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尹老头子想当初--老命差点不保,罪魁祸首就是这孩子,原来没死,不是鬼--
他呼天抢地的说:“我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怎会生出你这种儿子,那死脑筋……嗟!不提也罢!”
夫妇俩是一鼻孔出气,满肚子火气难消,于是开始赶他--“你走,从此别再来这里,还有杨老板你也别插手管我们的家务事,这孩子太令人失望,我们当是白养了他。”
啥?!杨老板听的一头雾水,铁生公子的为人处世真有这么差吗?
受到莫名其妙的对待,尹玄念不知为什么眼泪会控制不住直往下掉,抬起头来,视线濛濛,映入这对老夫妇对他的不屑一顾--
大娘去角落洗碗,老头子走回去继续睡觉,他提袖擦去鼻血,仍在流--
可,他不在乎。心里在乎的是--他真的是他们的孩子吗?
以前,他到底是做了什么令人伤心的事?
他们骂他不肖子……
不肖子……
没有脸再继续待下去受人指指点点,跨出沉重的步履,尹玄念仿若游魂似的黯然离去。
“铁生……”一路上,尹玄念的神智茫茫然,仅存唯一念头:要去找相公问清楚。
杨老板不放心的跟在身后,他只知道铁生公子是外地人,那身份背景是个谜--
谜团搁在心里解不开,杨老板不敢上前去问铁生公子怎不认得自家人;至于那对卖豆腐脑的老夫妻--真是令他恼啊。
尹玄念来到樊楼的门口,心里正犹豫要不要进看相公有没有在这?
为什么不回宅院?
他怕大爷又很晚才回宅,所以先到这里来找人。
萧孟海走出门外,问道:“夫人来找爷?”
“他在不在这里?”
“爷出去买马,算算时间,应该快回来了。”
“马厩都还没盖,他就先去买马。养在哪……”尹玄念自言自语。
“夫人有所不知,爷买马回来,可以暂时养在樊楼的马厩。有马代步,爷若是出外,就能早点回去。”
“那么……我走了。”尹玄念的脑子只剩下大爷会早点回去,那么他也回去。
人傻傻的来,又傻傻的走。萧孟海没阻止他,回身打个手势要某个属下跟随夫人身后,然后他才对杨老板问道:“杨老板和夫人一道,是巧合,还是……”
“萧爷,你称呼铁生公子一声夫人?”杨老板好生错愕的问。
“呵,杨老板可别见怪取笑。”萧孟海挑明说:“冷爷当他是夫人,我们也当他是当家主母,杨老板觉得那儿不妥?”这句话摆明是威胁。
“呵……岂敢、岂敢。”杨老板不敢露出苦笑的表情,只好干笑了两声,提袖抹抹额上不断冒出的汗水,这天热得要命啊,脑子不放聪明一点,人若不闪去屋檐下遮蔽,可容易被晒死。总归一句:“这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哦,怎说?”
杨老板不禁摇摇头,叹道:“城西那边的市集有一对卖豆腐脑的老夫妇好像是铁生公子的爹娘,你们的夫人被打了一个耳光呢,萧爷知道这个中缘由吗?”
萧孟海暗叫不妙,表面上仍是不动声色,来者是客,该请上楼去喝茶。萧孟海伸手搭上杨老板的肩,客气的说:“杨老板,冷爷就快回来了,你何不亲自将这事的来龙去脉说给他听。”
吓!不会吧……
冷爷那疯男人若是知情他请铁生公子喝甜汤出了问题,不知他接下来会不会有一顿苦头吃?
***
尹玄念回到翟院,回身对跟在身后的陌生人说道:“你可以走了。”
待人走远,他蹲坐在门外,目光定在巷子口,希望大爷会出现。
翟院门内--
“你啰唆什么啊,赶快出去--”
“夫人,你昨天明明叫我送油来你家啊,油都还没倒呢,我一定是走错路才会到夫人的房间,还是夫人弄错了地方。”这夫人好奇怪啊,看他身上被汗水浸湿,她就要脱他的衣服,如果他脱了衣服之后,要穿什么?
他还要去卖油呢,总不能衣裳脱光光吧;人只有在洗澡的时候,才不穿衣服。
嗟!这人分明是个小傻瓜……什么都不懂!“快出去,我看错了,家里不缺油。”是缺男人,她从他身上榨不出任何精力、油水。
“那么夫人哪时候缺油,到时候一定要找我来。”郝古毅就怕油卖不出去,这样就会少赚几文钱,就少存些钱给爷爷买药。
媚娘已经没耐心去应付他,像是在赶恼人的苍蝇似的,嫌这卖油的少年啰唆。“你快走,以后不用来了。”
郝古毅搞不清楚状况,糊里糊涂的说:“你之前明明说少了油,就不能烧菜呢。那今晚就会没饭吃,没饭吃会肚子饿,肚子饿会睡不着,睡不着会很没精神,很没精神会泼水,之后身上会湿瘩瘩,啊!又要脱衣服了吗?”
郝古毅恍然明白,大悟透彻--他身上的衣服千万不能脱,会羞羞脸,他还要脸呢。
“我马上走。”他说。
郝古毅开了大门,瞧门口坐着一个人,“你看看,那人的背后也是湿的呢,夫人会不会也要脱他的衣服?”
媚娘闻言,柳眉倒竖,咬牙骂:“你到底傻够了没有?尽说些蠢话!”嗟!这宅院的风水大有问题--招来的都是傻瓜,哼!媚娘的眼儿瞟瞪着尹玄念的后脑,那黑瀑的发散至一边,发结别着一支银色发簪,应该有些价值……
铁生公子的名气果然不小,水涨船高,一幅画的价值不菲,这宅院是铁生公子去卖画,杨老板介绍铁生公子买的。翟颍说杨老板忙着办画展,光是铁生公子的画会吸引了不少人名流权贵人士想竞标获得,举办画展那天,翟颖没办法去食肆工作,杨老板要求他一整天得帮忙伺候来客……
啧,媚娘挑眉,心想那死去的秀才也爱提笔挥毫,不过大半辈子没在画坛上闯出什么名堂,她现在倒是很想目睹铁生公子的画是多么值钱……
人若是走了财运,不论怎么挡都挡不住那份幸运;杨老板当他是画坛上的宝;有钱有势的冷爷当他是自家娘子……哼!男人果真疯了,跟这傻瓜公子哥儿在树下亲热的事可是被她亲眼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