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尚往来,就当是回报对方百忙之中也没忘记答应自己的事,他是真的很高兴。
瞥了眼车子的位置,权衡会儿后楚枫之决定让人再多睡会,先收拾好再挖人起来,蹒珊的步伐重新转回画架旁,着手整理起画具,再拎着东西一步步慢慢地走向那台银白色的休旅车。
等到楚枫之再转回树下时已是累的满头大汗,两脚也抖的像筛糠般,一到杨旸身边就再也撑不住地一屁股坐倒。
「呼~」吁了口大气,楚枫之揉了揉乏力的双腿,他也知道自己太逞强了,差点没瘫在半路上,那可得用爬的才回得来。
看来等会儿只有让杨旸扛着走了……抿唇微晒,楚枫之偏头朝兀自好眠的男人看去。
不知这家伙会不会嫌他帮倒忙?毕竟那些画具怎么加也没他的十分之一重。
望着眼前沉静的优雅身形,楚枫之凝视的目光渐渐变得有些出神。
这家伙……最初真是巴不得把他扔到海里喂鲨鱼,没想到现在却……
不知为何,最近见到这男人时心脏总是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看到他的笑心情就会好的不得了,对上他的目光脸就忍不住发烫,甚至以往那些气到半死的恶口毒舌也变得可以乐在其中训练脑筋急转弯。
很奇怪的感觉,就好象……情窦初开那般……
皱了皱眉,楚枫之实在很难信服这结论,任谁也不会相信一个风流情场的花丛老手会重温十七、八的毛头青涩,何况是当事人自己。
再说当年爱上陆晋桀时也不会,不曾这般的……快乐。
那时掺杂在丝丝甜蜜里的是患得患失的不安,是骗人骗己的伤悲,起起伏伏忧得他终日惶惶好似末日来临般。
想逃,却又像毒瘾猪不能自己,只能一分分深陷一天天沉沦……
想到哪里去了?!猛然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楚枫之赶紧制止自己再胡思乱想下去。
那个陷在泥沼里爬不出来的楚枫之早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的楚枫之不再为任何人而活,也不再依赖任何人而生。
随心所欲地做自己,不再为了爱委曲求全。
「都是你害的,让我又想起那些乱七八糟的……」报复似地戳了戳男人柔软的睑颊,楚枫之决定该叫人起床了,家里的弹簧床总比这硬草地舒服。
「杨旸,起来了。」伸手推了推,谁晓得男人却赖皮地依然睡如死猪般。
「喂~天黑啦!」恶作剧地趴到人耳边嚷着,楚枫之原以为马上会看到猫被踩着尾巴蹦半天高的趣景,没想到换来的只是一声意味不明的浓浊嘟哝,人连眼皮都没掀一下。
「杨旸?」
楚枫之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姓杨的这家伙向来律己甚严,跟他的随性散漫完全是两种极端,再嗜睡也不可能赖床到这地步。
「喂!」再次伸手推了拖人,这一次楚枫之感受到手下裸臂传来的高热,刚刚隔着衣物他没发觉。
发烧?树荫下又是初夏的十一月天,风吹都还有点凉哩,楚枫之可不认为那是太阳晒的,慌忙把手往男人的额头上探,果然触及的也是一片骇人的滚烫。
「杨旸?听得到我说话吗?」轻拍着有些赤红的面颊,楚枫之试着唤醒杨旸的意识,然而却是除了模糊不清的呓语外什么反映也无,连挥手屏除他骚扰的举动也没有。
怎么会突然病的这么严重?直到贴近杨旸身旁,楚枫之才留意到人显得粗喘的喘息,连呼吸都那般费力,他不敢想再拖下去还会发生什么。
怎么办?生平以来楚枫之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的慌乱,就连当初发现煞车失灵时他也不曾这般不知如何是好过。
极力定下心来细细思索着,楚枫之知道要快点送人到医院,可是这附近景致虽美却是寥寥无人迹,目力所及最近的房舍也在好几里外,那根本不是他能够求援的距离。
电话?突起的念头转眼有在须臾间幻灭,谁叫这里不是台湾而是该死的澳大利亚!而且还是鸟不生蛋的乡间小城,大哥大的普及简直低到他无法想象。
好比说,杨旸身上就只有样早可以进博物馆的东西叫call机,而就算现在天上掉下台手机给他,有没有讯号也还是另个叫人翻白眼的问题,方圆百里内可没困难到叫做基地台的东西。
电磁波有这么可怕嘛?这些臭老外干嘛这么怕死?!
现在可好,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烦躁地抓了抓发,里头的东西俨然已乱成了团,当耀眼的银白再次映入眼帘中,楚枫之喟然叹了口大气——
谁想得到昔日酷爱享受速度的自己竟也有见车腿软的一天?可眼前却由不得他不试……
努力把男人翻上背,楚枫之很明白自己绝不可能用两只脚走得过去,多扛了个人站不站得起来都还是个问题。
白费力气一向不是他做事的原则,所以他索性认命地直接驮着人匍伏前进,说是认命,心里头却还是忍不住有些抱怨,谁叫这家伙怎么这么重?!
手脚并用在草地上匍爬着,没多久楚枫之就已气喘吁叮地再也顾不得姿势有多拙。
他终于能够体会蜗牛的感觉了……
真他妈重的要死!难怪那可怜的小东西只能爬得那么慢。
而且这不是草地吗?怎么碎石子还这么多?扎得他在肚里直骂脏话。
「姓杨的……你这回……欠我可多了。」
龇牙咧嘴地边骂边爬,到后来楚枫之几乎是只靠两只手机械地移动着,尚未完全复原的两条腿早罢工成了负累。
这下可好,他等于是拖着有一点五个人的重量在爬,想来蜗牛也没那么惨吧,它背上的房子可是空的。
天马行空胡思乱想着,总算在连手都阵亡前爬到了车旁。
翻坐起身的男人面容惨白地不住粗喘,整个腹面已是惨不忍睹,草汁泥迹不说,间或地还有些红痕隐现,尤其是手肘跟膝盖灾情更是惨重。
没在意手脚传来的隐痛,楚枫之歇息会儿拉开左前门,自己先爬上位子后再伸手扯门旁软绵绵的躯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人拽上车。
「哈~哈~」把自己摔向驾驶座位后,人已是手软脚软地只有闭眼喘气的份,眼前都可以看见点点金星在转了。
「呼~」深呼吸几次,觉得好了些后楚枫之才睁开眼准备面对下个难题。
试着动动脚底板,总算这点力气还有,也好在这辆车是自排,一脚煞车一脚油门勉强可以操控,若是手排……难保不熄火,他可没力气再把腿挪来挪去的。
不给自己犹豫的时间,楚枫之毅然扭动钥匙发动引擎。
随着隆隆入耳,毫无意外地,渐渐平复的心跳又开始逐步加剧。
「杨旸,希望你平常教堂跑得够勤,别指望我的份能分你点,我可是五年一包香还用不完的……」喃喃自语着,楚枫之紧握方向盘踏下了油门,他不是赌徒,这回却得赌一把自己的心脏有多强。
听人说心跳好象可以到二百的,应该撑得到有人烟的地方吧。
「别怕、别伯、别怕……」手冷脚也冷,片刻前才热到不行的能量瞬间全不知跑哪去,浑身哆嗦地不能自己。
妈的!有什么好怕的?!死咬着唇瓣,楚枫之恶狠狠地朝自己发飙——
大不了,再死一次就是了。
第六章
缓缓张开眼,只一瞬间茫然后杨旸就完全清醒了。
视野所及尽是再熟悉不过的布置,只是没想到有天会是自己躺在这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