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去告诉约克,狄特想,他尊敬的贤者对我的称呼都是「您」,只有他才这么没大没小的要和我决斗。
「因为那个骑士?」格雷姆志在必得地说。「您离开时他的反应很激动,这对一个骑士很正常,但您的态度对一个上位法师来说可不多见。您和一个和您力量不在一个档次上的人产生了感情,狄特,而且我得说它可不大像战斗式友谊……」
「你更像个妓院里的老鸨或八卦小报的记者,而不是牧师。」狄特冷哼。
我本来就不是牧师,格雷姆想,但想想还是没有声明,他知道这个人懒得记,声明只是让他再大声声明一遍他懒得记。
「奈维特家拥有悠久尊荣的历史,如果他知道自己成为教会的敌人,因为和黑袍为伍成为叛神者、被全大陆的通缉、让家族蒙羞,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他拖长声音,可是狄特突然改变了一直以来消极鄙视的态度,两眼发亮地看着他。
「这真是个绝妙的主意!」法师说,「这样那白痴就会知道世界上有谁是真的对他好,至少不是他那些叽叽歪歪只会耍阴谋的神!他竟为了那种无聊的事拿着他的脏手套要和我决斗!光明之神只是在利用他,当他被逼得走投无路,当他失去了家族和信仰,当他绝望痛苦,他会需要一个人在身边安慰他——」
而那个人就是我!——这句潜台词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已经像广告牌一样挂在狄特的额头上了。
「如果有谁想多管闲事安慰他我就宰了他。」狄特说,向贤者发出了见面以来最真挚的赞叹,「您真是个聪明的人!让那混小子知道他尊敬的家伙们都是一群渣滓吧——虽然我觉得他也是你们中的一员,但如果你肯以身作则地向他证明这一点,我会万分感激你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格雷姆尴尬地说,不情愿地收回自己刚才的打算。他不确定狄特是不是故意在损自己,但他不该忘了他是个信奉利益的黑袍,为爱情牺牲从来不是一个黑袍的作风,他们习惯把对方打击得半死然后强抢回自己的老巢里当压寨夫人。自己可不能成为这种邪恶事件的帮凶。
「教会怎么会做这种下流的、违背神训的事呢!」他痛心疾首地说,「我真不能理解黑袍们的思维方式,爱就是给予、就是理解啊!」他做了个祈祷的手势,又欲盖弥彰地加了一句,「我绝对不能理解你的想法!」
「约克·奈维尔是个多么正直的骑士啊,现在很少有这么正直的人了。」格雷姆感叹,已经完全改变了论点,「据我所知,奈维特家很有钱,又有身份,如果他得到教会的重用更是前途无可限量,而且剑士的身材也都不错,性格又纯情,您真是找了位相当优秀的爱人哪!」他用皮条客一般纯熟的语气做出推销。
「只能说运气还好。」法师心有余悸地说,如果当时站在他身边的是个地精,他这会儿可真不知道要到哪里哭才好了。
「但我想他对于教会的忠诚也是无法改变的,而且我们也将给予他无限的信任,还准备赐予他紫十字勋章,奖励他对于教会的忠诚……」
「和黑袍一起私闯神殿相对教会的忠诚有什么关系?」
「您不知道,几乎每一个拿到功勋的将军都有紫十字勋章,这只是他远大前程的一个小小基石,他那样优秀的年轻人,将成为将来教会的中流砥柱!」格雷姆说。
「可你刚才说……」
「没有刚才,只有现在!」格雷姆果断地说,「现在他要成为教会的新秀了,法师,请容我多说一句,他是绝对不会离开教会的,您难道不考虑为您心爱的人做出一点牺牲吗?据我所知,您的神教让您利益最大,跟着光明教会,无论是他还是您,前途都将不可限量……」
「据我所知,光明神可不大喜欢两个男人在一起。」
「不,不!」格雷姆激动地说,「那是误会,是狭隘人类的误读,光明之神鼓励所有的爱情!如果您肯为教会效力,您们的爱情将受到神的祝福,成为全大陆爱情的范本!」
光明教会真的这么缺人吗?狄特想。
「这是个划算的交易,狄特,教会的力量遍布大陆,得到我们的承认,你们就将得到全大陆的认可,你们会幸福地生活在阳光下,得到所有信奉光明之神者的尊重……」格雷姆滔滔不绝地道,完全看不出来刚才冷冰冰不搭理人的样子,「您谈了恋爱应该能感觉到,光明之神提倡的『爱』才更适合您……」
「这玩笑可越开越大了,我修的法术全是黑暗之神名下的,咒语也是它名下的,力量也是它给的,你肯定不是要我放弃那些法力从牧师学徒做起吧。」黑袍毫无兴趣地说。
「这个完全不用!」格雷姆激动地说,「您只需要为光明教会效力就可以了,我想黑暗之神不会那么闲管着你帮谁干活的,我印象中它从不管信徒和哪个性别哪个物种恋爱,用什么方法赚钱和用什么方式花它们。」
狄特嘲讽地笑起来,做了个祈祷的手势,「黑暗之神在上,人类已经堕落成这样子了吗。」
「我知道,背叛自己的主神会让您感觉到自责和疑惑,自我否定总是件艰苦的事。」格雷姆用沉重的语调说,「但那只是在你建立新的自我之前,光明之神的教义同样可以解决你的苦恼,你也会找到新的生存目标……」
新的生存目标……
狄特纤长优雅的手猛地攥成拳头,他粗暴地打断格雷姆的话,「行了!我知道你们要什么,光明之神的信徒,你们已经强到不需要信仰,只收集一切力量为己用而不管它的颜色!少在这里跟我扯什么人生目标!」
格雷姆怔了一下,没想到这些官场话会让这个一直少根筋的黑袍这么大反应,一时答不出话来。
「没错,我挺喜欢那个小骑士,玩两天而已。说吧,你们要什么,我得声明可是有期限的,玩腻了我就走人。」狄特说,纤长的手指扣着下巴,一副轻佻的样子。黑色的袍子从白皙的腕上滑下,衬得黑色格外的黑。他很漂亮,那瞬间几乎让人移不开双眼,可格雷姆突然觉得恐惧。他强硬压下那情绪,想得到什么总是要冒险的。
「我不会指望您一直在这里。」他低声说。
狄特翘起唇角,「没错,我天生是个黑袍,很邪恶而且会继续邪恶下去,不像光明信徒一样『宽容大度』。」
这个黑袍是哪里不对劲儿了,格雷姆想,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虽然他始终想不明白自己是哪句话不对触碰到了对方敏感的神经,但是那些真正拥有力量者总是很难理解。
他想起当这一小群冒险者出现在后花园时的情况,整个神殿——布蓝多力量最强的建筑所有结界全部失效,不是规避,不是解除,而是彻底的撕裂!重建工作现在仍在继续,这可让布蓝多的宵小之徒们乐翻了天。
这个黑袍不在任何一个他可知的资料内,而这片大陆弱小的黑暗主力从不具备这样的人才,他们只会做着些类似于卜林特复活,别格斯和他的不死军团重回人间带来黑暗盛世的美梦而已,这个法师很可能是某个位于凡世规则外的操法者,也就是说,是个隐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