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能早点回来的话就早点回来,我会等你,至少跟你说些话,嗯?」
温柔的尾音,稍稍压低嗓子的询问方式,韩昱行总是喜欢对亲近的人这么说话。
蔚哲抬起手,随意拭着脖颈间的水迹。
韩昱行是他表哥,大他七岁,是一家公司的业务部副主任,从小就是优等生,曾经借住他家一段时间,也很疼爱他这个表弟,有时蔚哲甚至会觉得他对自己太好。
考上现在这所大学,恰好和韩昱行住的地方同区,原本不甚同意蔚哲出外念书的父母也只好把他托给韩昱行帮忙照顾。
刚开始同住,他并没有特别难以适应的地方,韩昱行本来就是个细心又体贴的人,尤其对他更是如此,所以即使他的个性怪异,韩昱行也可以跟他处得不错。
蔚哲看着眼前显得有些迷蒙的街景,开始出神。
是因为近年不常和表哥在一起的关系吗?有时候他和韩昱行独处时会觉得不大自在。
韩昱行还是像以前一样宠他。他总是说,他很高兴有他这个弟弟。
但,他不再是单纯青涩的孩子了。
韩昱行温情的举止言行、兄弟间自然的亲昵动作,有时居然会让他开始遐想,而且前几个月韩昱行交了个女朋友,他发现自己老是会为此不高兴。
蔚哲知道自己不大擅长整理以及抒展情绪,大多时候他都不喜欢让人看出自己在想什么。
这一点,包括韩昱行。
为了避免在韩昱行身边逐渐加重的不知所措,他暑假前就找好了打工的地方,晚上回家后就躲在房间画作业,周末则常常一大早就跑出去写生。
表哥也看出了他的异样了吧……
韩昱行说过他会等他回家。回去之后他会问些什么?这次大概蒙混不过去了吧?他不喜欢那种不知如何应付、不知如何面对的感觉。
蔚哲的掌心无意识地轻轻摩擦手臂。
希望雨……再下久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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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蔼弘一看清楚那人影,表情就跟瞧见蟑娜一样。
靠!不会吧?一天撞见两次,他是不是该去签乐透了?
蔚哲那身狼狈样一看就知道是淋了很多雨,不过教人不解的是,现在他身后就有一间便利商店,大可买件雨衣将就穿着骑车回家。
但他却选择静静地靠在车边。 ,
啧,装忧郁给谁看哪!宫蔼弘不知第几次在心底这样嘀咕。
依他宫大神人的推测,蔚哲要不是懒得穿,就是吝啬到了家!
他很早就开始怀疑他的品味问题了。其实蔚哲也没多丑,要是用点心打扮的话还勉强能看,可他偏偏一件旧衬衫跟牛仔裤,穿来穿去好像永远那几套,拜托!这像话吗!
人哪,个性不好不打紧,连外表都不稍微讲究一下的话,那压根就是没救了。
蔚哲即是最佳实例。
宫蔼弘站在原地独自喃念了老半天,才踏进便利商店买饮料。
在店里面乱晃的同时,宫蔼弘看了玻璃窗外好几次,一直到他结完帐出来,蔚哲始终没有改变姿势,也没去注意周遭的动静。
这家伙莫不是灵魂出窍吧?
不知道什么原因,宫蔼弘并没有立刻走开。
下午在图书馆,蔚哲虽然只模模糊糊讲了几句话,但大部分他都听见了,加上他那副难以形容的鸟样,搞得他很不爽。
可是,他又不想让蔚哲觉得自己鸡婆……妈啦!管他什么原因,他宫大爷还会怕了蔚哲!?
思及此,他理直气壮地走到蔚哲身边,故意撑开伞。
蔚哲注意到有人在身旁做这么大的动作,微微转过头,两人目光相对——宫蔼弘?
「你在这里干嘛?」
蔚哲愣了一下。每次宫蔼弘看见他就好比见到杀父仇人——这个……应该只是跟他长得很像的人吧?
「怎么还不回家?」
很好!出奇果然能制胜。宫蔼弘很满意他略带吃惊的眼神。
不过呢,他的耐性只维持了五秒钟。
「喂!你傻啦?」
蔚哲确定了眼前这人不是宫蔼弘的亲戚,暗叹倒楣。「不关你的事。」
注意到宫蔼弘的开场白还算友善,他也自然地缓和措辞,不过还是让宫蔼弘听得很生气。
「靠!你这什么态度啊!」他花了很大的工夫才忍住没用雨伞朝蔚哲身上戳洞。「本大爷已经够神气了,没想到你居然比我还拽!」
蔚哲傻眼。
以前就觉得宫蔼弘比他更不成熟,但没想到原来他……这么幼稚啊……
「你以为你是什么?我来问候你是你的荣幸,懂不懂?!搞清楚,我是看你可怜,那是同情你!对你客气还摆架子,脑袋装的什么鬼?!」
没有闲杂人等在旁边碍事,宫蔼弘劈哩啪啦讲得十分爽快。
而蔚哲终于知道为何大家都称呼他宫大爷了——不过现在看来,似乎叫他宫大王更适合。
他到底是哪个山寨偷溜出来的?
「你说够了没?讲完了就滚。」他不歧视精神上有毛病的人,但并不表示有兴趣听人胡言乱语。
宫蔼弘勾起一边唇角。「我就不走,讲一整晚都没问题,有本事就别脚底抹油。』
他深觉在这里跟宫蔼弘耗时间的自己是白痴。掏出钥匙,他发动车子,决定睡车站或公园都比待在这里当傻子强。
「喂!」他手比脑子还快地抓住了蔚哲的手,却因为那冰冷的温度蹙起眉心。
「你干嘛?!」
他不喜欢跟人有肢体上的接触,惊讶、无措跟厌恶让他的脸显得有点扭曲。
宫蔼弘看他那棺材板似的神情全变,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是在察觉他要甩开的瞬间又收紧了力道。
「你想跟我打架是不是?!」
他一直觉得宫蔼弘像暴力恐怖分子,与其下理会而让他烦死,不如干上一架来得干脆!
看出蔚哲动怒,宫蔼弘竟然觉得有点新鲜,他以为蔚哲永远一副死人模样呢。
「拜托!搞清楚好不好?我一开始只是问你干嘛不回家耶。」
也不想想谁把状况弄成这样——两人同时间在心底这么抱怨对方。
蔚哲沉默了—会儿,稍微冷静了下来。
「……你先松手。」
这回宫蔼弘倒是很配合,不过嘴巴也没闲着就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蔚哲睇着他,很清楚地解读出那个表情——天底下没人可以违抗本大爷。
死缠烂打的人他不是没见过,却不曾领教过像宫蔼弘这么自我中心的人。而且这个问题令他很为难,蔚哲撇过头,他从来就不介意装死。
他这种反应宫蔼弘碰过好几次,死蔚哲经常这样对付他,老是惹得他暴跳如雷,不过今晚他觉得似乎是自己踩到了蔚哲的痛处。
蔚哲是个没有社交生活的人,除了学校之外,应该就是家里的问题了吧,嗯……
「你是不能回家还是不想回家?」
为他的惊人之语轻轻震了一下,蔚哲移动视线,望着开始自鸣得意的宫蔼弘。
他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还是真的出乎他意料地细腻敏锐?
「是不是啦?!」宫蔼弘不耐地催促。
一般人不会这么没神经吧……蔚哲敢肯定他一定是胡乱蒙中的。
「这应该跟你没关系吧。」
宫蔼弘自动解读这句话是正面答覆。「那你为什么不想回家?」
还问啊你?「我没有义务跟你报告任何事情。」
觉得引擎运转的声音令人烦躁,他有点粗鲁地拔掉钥匙,脸上却恢复了之前的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