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要不行了吗?如果是,那为什么只叫自己和天虹?难道父亲忘记四哥五哥的存在了吗?不过这样也好,四哥和五哥已经被自己剥夺皇族的身份驱逐了,如果问起来,他也只好扯谎说他们出去办事还没回来。
「……你……恨我吗?」
常俊看着儿子。
「啊……」天寒一楞,随即明白父亲问的是什么,「不……」
「我强占了你的心上人,你难道真的一点都不恨我?」常俊笑了,「当初要死要活哭着喊着要娶凤凰的是哪个傻小子啊?」
天寒摇头。
「一开始确实是的,我恨的恨不得杀了您,但是现在我已经明白了。」
「啊?明白什么?」
「现在,我已经能明白到当初您为何发怒拼命阻止我娶凤凰,也明白到您为何攻打飞禽一族。」他正视父亲,「我终于体会到您当初是怎么一种心情。所以,我并不恨您。」
也是这原因,他才没有在父亲囚禁凤凰的时候阻挠。父亲已经两千五百岁了,是即将离世的人,他争了一辈子,临死难道连最大的同时也是最小的心愿也不能得偿吗?为人子者,于心何忍。
「哦……」常俊看着儿子,眼中满是玩味,「你懂?你真的完全懂?」
「是的。」
当听到天寒肯定的回答时,常俊笑了起来,用力地,大声地。嚣张地嘲笑。
「连我自己也不怎么明白,难道你一个旁观者反而能清楚地体会?你还太年轻了,太容易自以为是。」
天寒被笑的莫名其妙,不解地望着父亲。
在仿佛释放出全身力气的大笑后,常俊扭过身子,从供桌上取下了一个牌位,连同自己的膝盖一起抱在怀里,仿佛很冷般地缩起身体。天寒注意到那是母亲的牌位。
「……您……」犹豫了一下,天寒还是决定开口,「您对母亲,究竟是怎么看的?」
其实他想问的是:既然凤凰是你一直追逐的目标,是你心中真正向往的恋人,那为什么要娶母亲?为什么要和母亲生下我和天虹?对您来说,母亲算是你的什么呢?
「梓童啊……」金色的眼睛迷离起来,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
光和暗交错着,不断变换再变换。
***
貌若芙蓉的凤凰冷若冰霜,视线中除了不屑外,还有名叫怜悯的东西。金红色的发丝仿佛在宣告主人的高贵与尊严。
『所谓的天命就是——我是凤凰,不老不死,与天地齐寿,而你,则是爬虫。爬虫就是爬虫!乖乖地在烂泥里打滚吧!』
转过身来,脸上带着胎记的黑发流浪儿对他露出羞涩的微笑,伸出双手托着一包用芭蕉叶,两只死老鼠在芭蕉叶上躺着。
『你饿了吧?这是我好不容易捉到的,分给你吃。』
光突然消失了,黑暗笼罩过来,但很快又明亮了,一名石青色长发的女子伏在地上,抱着一个有着鲜红发丝的头颅,本应温婉的绝美面容因愤怒与悲哀而扭曲着,她抬头,仇恨的视线几乎要将他射穿。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呼啦一下,黑发的妇人代替了石青色长发的女子,她穿著窄袖衣袍,铠甲上密密的伤痕。手中是一把尚未出鞘的剑,她将它举高,张口咬住鞘上的绳子,同时双手对绳子做出调整,眨眼工夫就完成了。接着她把剑往他面前一送。
『这地任你来踏,这天由你来撑!』
跟着,金色长发的年轻人站在黑发妇人站的位置上,垂下眼睛,缓缓地背过身去,在他背后是一名有着鲜红发丝的少年。少年用年轻的眼睛望过来,好奇又羞涩,向往又畏惧,崇拜又憎恨。
***
光线又消失了,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了。
抱着牌位,金发在瞬间变成苍苍白发,无数皱纹爬了上来,让那张方才还平滑的脸变的如同核桃一般。皱皱的唇动了,做出似乎是在笑的动作。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第十九章
朱雀没追出多远,就发现了白虎的踪迹。
他弓着背,就像是拉紧了弓,紧盯着眼前的「猎物」,喉咙里发出呼呼声,停顿片刻,嗷呜一声如弹簧般猛地扑出去。一名小女孩尖叫着闪到一旁,跌倒在地。头发上青金的色泽闪过,朱雀吃了一惊,是水华?她怎么在这里?难道是跟着自己来的?
以往他一直都很小心,这次却为何没有发现身后多了一个尾巴呢?
一扑不中,白虎扭腰,转身又扑,却被一根横着的栏杆挡住了。朱雀挡在小女孩面前,单膝点地,双手擎着长枪,架住白虎的利爪。
「让开!」白虎叫道。
「不行!」
「她偷听了我们的谈话。留她不得!」
「她只是个七岁的孩子!」
「如果她不死,死的将会是我们!她回去一说,一切就都完了!」白虎大怒,「难道你要让大家因为这个小孩而死吗?!」
朱雀自知理亏:白虎说的对,现在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有战争就会有死亡,一旦失败,他们将没有任何退路。那么长的时间,牺牲了那么多,就为那一天,现在万事具备,只欠东风。
靖王死了,成王在天牢里如同废人,天帝常俊寿命将尽,龙族的天庭内因为长时间的朋党之争、相互猜忌,早已四分五裂……无论是不是出自朱雀本身的意愿,整个龙族因为瘟疫而元气大伤是事实,起兵的日子可说就在眼前,怎能因为一个小孩而前功尽弃?
朱雀明白虽明白,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看到这个孩子,他就觉得自己不是自己了。虽然他是为了白虎说的一句「你就是凤凰」而追来,现在却也暂时把它抛到脑后。
这个孩子明明拥有龙族的血统,而且又是雌性,却为何与孔雀明有着相同的面貌呢?
「那也不是非杀她不可,只要不让她回去就行了!」朱雀架着白虎说道。
先前和白虎争论,一时间的气不过是占了很大部分:这么重要的事居然瞒着自己?
自从天寒所在的天宫也出现病人后,他就很不安,万一天寒也得了那种病怎么办?不过现在想一想,这样也许是最好的,如果事先知道了,难免会在天寒那似水温柔面前露出马脚。在知道病源后,他又担心要是天寒知道这瘟疫就是用他朱雀的血培育女鸟制造出来的……他无法想象自己以后要怎么面对天寒。
在被白虎点中心中的真实想法后,朱雀恼羞成怒地和白虎争论。现在想想又不禁黯然,到了这个地步为何还摇摆不定?明明知道自己和天寒是没有希望的,他对自己温柔又怎么样?疼爱又怎么样?宠溺又怎么样?自己利用了他的宠溺,他也利用了对自己的宠溺,原来靖王和成王不过是他们相互利用下的牺牲品,而整个龙族的天庭将是接下来更大的牺牲品。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水华小小一个孩童,最终不过将是狂风暴雨中的一片落叶。
也许把水华暂时关起来,反而能保得平安。
白虎还没答话,朱雀便回身去抓水华。
「走开!」水华一吓,爬着躲开朱雀的手然后迅速地站起来。
刚才白虎突然伸出来的巨爪真的把她吓坏了,她哪里见过这等猛兽?如果不是凭着天生的反射神经,白虎最初的一击恐怕就已经让她受了重伤。就在她以为这下死定了的时候,还好有人即使出现保护了自己,心下甚是感激,可等看清挡在自己面前保护自己的居然是朱雀后,这份感激就全消失了。尤其当听到朱雀说要不让自己回去,就完全变成了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