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五岁那年第一眼看见她,他便为清澈如露珠的双瞳所吸引,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一下子冲进他的心底,一段遗落记忆锁在大脑深处,明明呼之欲出,却又害羞的缩回去,让他好不甘心。
他应该是认识她的,在亘古的过去,而且她也应该是属于她,但在时机成熟前,他尽可能的忍耐,甚至担心做出造次的举动而远走他地,忍着寂寞充实自己。
「怎么拿着一张相片犯相思,不会是你的意中人吧!」看不出来他也有痴情的一面。
不着痕迹的将相片收回,韩观恶恍若无事的回头一笑。「洋人相当迷恋东方女性的含蓄美,我想找几个典范让他们瞧瞧,也许能撮合几对良缘。」
「哈……你想抢月老的饭碗不成,咱们的女人跟洋鬼子有语言上的隔阂,你到底是作媒或是将她们推入火坑。」贩女为淫,辱没国威。
「大哥言重了,我的朋友都是彬彬有礼的英国绅士,绝不会做出羞辱自己的行为。」韩观恶小心应对,遣词用句谨慎,以免让他看出端倪。
韩习风不悦的一嘲,「那可就难说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听说英国的上流社会最为淫乱,表面上道貌然、正直严谨,私底下却淫人妻女,与人通奸,乃至于豢养情妇风气大盛。」
想要女人直接带进府即可,为妻为妾但凭男人的高兴,何必养在外面与人共妻,要是沾染上肮脏病可就得不偿失。
「每一个国家总有为人垢齿的陋习,并非人人都有此坏习惯,大哥可别以偏概全,认为所有的野鸽都是灰色的。」总有几只羽色洁白,洁身自好。
「那你是灰鸽还是白鸽?去国多年不免要入境随俗,学人家养几个女人。」他在试探,也是轻蔑,认为他崇洋媚外,轻视祖宗的传统。
韩观恶笑得温和,以指推推鼻梁上的镜框,「我骨子里是保守的中国人,黄皮肤、黑头发、黑眼睛一再在镜中提醒我,要谨守礼教,不可让中国人丢脸。」
他的确有很多机会得以美女在怀,只要他愿意,白杨街的私人居所不乏女人进驻。
但是他对她们却毫无心动的感觉,甚至觉得她们眼珠子颜色过于混浊,完全没有他想要的黑白分明,既清澈又像布满暗潮的湖水,直让他沉溺其中。
心中有人自然提不起性致,就连和她们过于亲密都有罪恶感,仿佛有双透彻的眼盯着后背,为他的一举一动评分。
说他没碰过半个女人肯定没人相信,但事实确是如此,他在情感上守贞,相对地,身体也做出相同的反应。
「难道一个也没有?」他不信他忍得住异乡寂寞的日子。
韩观恶笑着摇摇头。「大哥似在怀疑什么,你还在意二哥说过的话吗?」
抢妻。
清清喉头,韩习风有些不自然的侧过头,「小时候的稚语哪能听信,我明白你只是说说而已,不会真的付诸行动,伤了我们兄弟间的和气。」
他表面信他,但言语中透露着警告,要他别轻举妄动,真干出天地不容的逆伦事。
「大哥睿智,没随着二哥的胡言乱语而怪罪小弟。」韩观恶避重就轻的一应,用着外交辞令并未给他满意的答覆。
亲是一定要抢,就看他有没有雅量放人。
或者得上演一场手足阋墙,才能分出胜负。
「咳!那你有什么打算?是要留在国内还是出国避风头。」他防他,即使他才是家中掌有实权的长子。
韩观恶轻笑的摸摸鼻子,像在考验他的耐性,等了许久才开口。
「不一定,再看看吧!如果战争一直打个没完,我出国也没什么意义。」避也避不掉,二次战争开打了,很快地会漫及全世界。
「你要留下来?」他的语气变得尖锐。
「每个人都有想保护的东西或人,我想我也不例外。」当当爱国份子也挺有趣的。
「包括我的未婚妻,你想保护的人?」韩习风的态度不太友善,朝他逼进一步。
黑瞳闪着幽光,他一如外表给人的感觉不卑不亢。「大嫂是大哥的责任,我哪敢僭越。」
在没行过正式的婚礼前,人人都有权利追求「新娘子」,将她由大嫂变成老婆。
「你知道就好,别仗着父亲对你的偏宠而想剽窃不属于你的一切。」丑话说在先,他最好别妄想抢走长子该继承的家产,以及女人。
虽然他不一定会爱他的未婚妻,但是独占的心理不容分享,他宁可亲手毁了她,也不让她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即使此人是他异母兄弟。
韩习风贵为长子却忌惮天资比他好的三弟,因为他害怕有一天父亲心一偏,将他手中的权力悉数交给他最爱女子的儿子,让他落得一场空,什么也得不到。
小时候母亲在耳边的怨妒之语悉数刻在他心里,他的心中早容不下手足之情。
「大哥,你想太多了,我对经商一点兴趣也没有,也许哪天我会教书,当个领死薪水的书匠。」他要的从来不是外在的物质。
而是更深一层的灵魂相属。
「希望你记得今天的话,不论爹给了你什么,都能慨然拒绝。」他稍微安心地缓了脸色。
「是,不敢或忘。」钱财乃身外之物,不值得他奋力一搏。
他要的是——她。
确保他无非份之想后,韩习风满意的离开。
视线兜回手上的照片,韩观恶面上稍露一抹志在必得的微笑。
「小苹果,当记者好玩吗?让你逍遥了那么久,也该是见面的时候了。」
早知道她人在何处,就像过去十多年来他随时掌握她的状况,她中学时投稿第一篇文章刊出,他比她还高兴,她考上北大,他以她为荣,她生病发烧,他在英国也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那回,她烧了一星期,他就在圣保罗大教堂坐了七天。
手上这张四、五年前拍摄的相片,是他拜托友人偷偷摄下俪人倩影,好让国外的他有个依慰,睹物思人,不至相思泛滥成潮。
明天吧,先让他安排一下,跟报社方面打个招呼,他要他们十六年后的重逢完美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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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馄饨面一碗面条多一点不要煮太软,芹菜末少许不要洒香菜,对了对了,还要加颗鲁蛋记得不要放味精,比较健康。」就这样啦,午餐一碗馄饨面就能打发,她很好养吧。
一旁的谢晚娘却听得一楞一楞,考虑要不要去拿纸笔记下来,还有,什么叫味精?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后世花样真多。
不记了、不记了,反正等一下出门去随便买碗面打发星儿便是。
来到大街上,她边走边皱眼晃脑,一副不胜苦恼的样子,唉,怎么办?下午截稿时间到了,总编一定会追她讨新闻的,可是现在她拔光头发也挤不出一个字。
她怎么可能真的去采访韩家三杰,这一去不就是自投罗网,她的自由美梦也得结束了。
心不在焉地走到面摊前,跟老板娘叫了面在等待时,来了个年轻男孩子,他一手拿一叠海报、另一手是沾满浆糊的刷子,只见他利索地往面摊旁的柱子上一抹,一张海报就平整的贴上。
「夜上海歌厅阮星露小姐今晚隆重登台……」她喃喃念着,面前的老板娘以为她是在跟自己说话,抹了抹汗后跟着开口——
「那个阮星露呀,歌唱得不怎么样,狐媚男人的本事倒是一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