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日调查,听说该地有一恶霸,乃是陕西转运使的妻妹夫,仗着家中有点小财和小权势,平日在县里作威作福,无恶不作。案发前几日,他曾有过欲强暴那死者家貌美儿媳之举,后因种种原因未能得逞。
展昭直觉此人有问题,但提审他时,却发现此人那日强暴不成后便生了重病,卧床不起,短短几日便瘦得不成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策划灭人七口惨案的凶犯。
后经过多方查征,他发现该恶霸之妻言辞闪烁,似有隐瞒,他故意请知县在大堂上演出一幕暴怒的戏码。
那女人的姐姐虽是陕西转运使夫人,但她却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普通女子,让知县这么一吓,立时什么都招了。
原来该女痛恨丈夫整日在外寻花问柳、调戏良家妇女,却不敢向姐姐如实汇报,只有打溶牙齿和血吞。
那日,丈夫不断夸那家儿媳美丽,并口出污言秽语,终于引得她恨意丛生,向上门的小贩购买了一点毒药。
趁着与那家儿媳攀谈的机会,将毒药抹在她的手和衣服上,自己回家后立刻用解药洗了手。
果不其然,当天恶霸偷偷摸去了那家,但不知为何异常颓丧地跑了回来。她以为他未曾得手,便也未让他以解药洗手。
直到发现他一日病过一日才知道不对,但此时再以解药洗手已无作用,她又没有其他办法解毒,再去找那小贩时他已无影无踪。
恶霸终究病体沉痼,而那家儿媳则因这手洗米、做饭、喂奶,早生生毒死了一家七口……
表面上,此案至此已是非常清楚,但展昭还是觉得不对。
首先,药物仅是抹于儿媳手上,竟可一连毒死一家七口,可见毒性剧烈,但却为何没有毒死那恶霸?
其次,恶霸妇人下毒是在中午,恶霸强暴不成则是下午,那一家人待儿媳做饭之后,尚未食用前早已死尽,那么那家的公公、小叔等等,又是如何中毒的?难道那儿媳不贞?
不,据说当她遭恶霸强暴时拼死挣扎,左邻有舍都被她声音引来方才解救了她,应该不是不贞之人。
还有,那小贩是什么人?为何竟能贩卖如此歹毒的毒药?他又是从何处弄来的?为何只卖给了恶霸妇人?最后又为何不见踪影?
这几个问题已经缠得展昭头昏脑胀,不巧转运使夫人又听说了妹妹的遭遇,一路找上门去又哭又闹,最后还带人把县衙砸得一塌糊涂,趁着混乱,将妹妹和妹夫都救出藏了起来,展昭好不容易将他们找出,转眼又被劫走。
这下连知县也碍于转运使面子不敢再查,展昭压力一日大过一日,案情本身虽已清楚,但其后枝节却让他疲于奔命,所以直忙到现在才抽空回程,此时那恶霸八成又被人救走了……
他这次回来的想法是,如能请求包大人将此案提于开封府自然最好,如果不行,至少要立个斩监候。
一旦定了此等大罪,那转运使至少不敢轻举妄动,好让他有时间继续彻查案件背后的问题。
听完展昭之言,白玉堂半晌没有说话,最终,叹了一声:“如此简单的案子,背后却是这般复杂,也难怪你疲于奔命。”
展昭眼睛一亮:“是啊玉堂!我真的是迫不得已……
话没说完,又被白玉堂眼中的冷光打了回去。
“不要找借口!就算是再忙也要吃饭!你说,吃一顿饭能用得了你多少时间?”
展昭无言以对。
“总之你好好休息!”白玉堂接过茶碗,将他推倒在床上,用和语气截然不同的温柔给他盖上被子。
“一个月!记住,一个月!至于那件事,有你白爷爷来办!我保证让那个转运使家里焦头烂额,鸡飞狗跳!哈哈哈哈……”
展昭急得汗如雨下。
让这只小白鼠去做,还不定搞成什么样呢!本来这事就够复杂的了,他再这么一掺和,最后还不得捅到天子那儿去!
“玉常,玉堂,你听我说!不能这么做!”
小白鼠得意洋洋地就要离开,展昭情急之下从后面一把抱住了他的腰,将他强行扯回床上。
展昭是急得没注意到自己做了什么,白玉堂却是不同,被他在腰上这么一围一抱,腿一软,全身竟失去力气,被他轻易拉了回去。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先斩后奏、装鬼吓人、他们卑鄙你便比他们更卑鄙千倍……”
展昭坐在床上,将白玉常从背后抱住,急道:“但这件事没这么容易解决!咱们现在是能处理便处理,不要再将事情闹大,否则会给包大人带来许多麻烦,这应当也非你所愿吧?”
小白鼠出乎意料地乖乖点头。
“所以这件事需要尽快禀告包大人,请他定夺。我想,这一个月我必然是休息不了的了。不过只要把事情一办完,展昭必当亲自领罚,希望白兄能够谅解。”
若是平日的白老鼠,必定以“君子一言”一口拒绝,但今日……他仍是乖乖点头。
展昭稍微平静下来,上腹又开始抽痛,他一边抵御着疼痛,一边思考如何才能真正说服对方,手下依照本能地抱紧白玉堂,一只手在他腰上滑动。
“展昭知道白兄的关心,不过这点痛不算什么,只要小心些,按时吃点药,应该并无大碍。况且此事其中环节纷纷扰扰,一时也无法一一细说,若是白兄去……当然并非展某怀疑白兄能力,但若换一人去,又要重查一遍,反倒不好。”
“白兄认为展某所说,是否有道理?”
白玉堂继续点头。
展昭从后方看去,发现这只白老鼠白皙的脖子已经红透了。
……嗯?
啊!
怪不得跟这只小白鼠说什么他都光点头!他怎么又……
他的理智告诉他,现在必须放手。
立刻、马上!
但那弹性柔韧的肌肉,温和的热度,抱在怀里便异常乖顺的身体,让人觉得仿佛两人本来就该如此契合,无论理智如何喝止,身体就是不听使唤。
“玉堂……”
叹息一般的声音,随着热气吹入白玉堂的颈项。
全身颤栗,酥麻,动弹不得。
如果再没有人喊停的话……
如果……
门“吱哇”一声开了,公孙先生拿着一只玉瓶边看边走进来,口中道:“白义士,这是过去圣上赐予包大人的药,正可治展护卫的病,从明天起请监督展护卫照三餐服下……”
“兵啷!”
公孙策抬头。
一只红透的老鼠站在床尾,一只红透的猫躺在床头——只有一小半,另外大半都从床上掉了下来。可怜茶碗掉在地上,难逃粉身碎骨的命运。
公孙策摇头。
“开封府财政困难……”他将玉瓶放在桌上,微叹气,“药可照三餐吃,这碗可不够三餐砸。展护卫、白义士,药放在这里,我先走了。”
沉默,直到公孙策出去。
白玉堂也不看展昭,蹲下便去捡那茶碗碎片。
可他是受尽兄长和嫂子们宠爱的幺子,何曾做过这样的事?刚拿起一片碎片,手便让尖利的锐角划了一下,指尖顿时溢出几滴血珠。
“玉堂!”一见他流血,展昭心痛万分,又伸了手要去握他。
白玉堂灵活地闪开,甩下一句“你在这儿歇着别动,我拿东西来扫”,便逃了出去。
展昭的手,收回,放至唇边,五指蜷了起来。
“玉堂……玉堂……玉堂……”
能看,能碰。
不能看,不能碰。
手中还留有他的触感,手心还留有他的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