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全都是他的伪装?全都是他为了利用她而示好以卸下她的心防?
她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他是堡内唯一称得上对她好的人啊……
“青烟。”
身后传来的声音令她心神微微一动,深吸口气蓄积勇气后,她从容地转过身。
“叔叔。”该来的总会来,在她的估算里,晏祷这一唤还算迟了。
“你倒是个好女儿,陆可久要的,你全替他弄到了。”晏祷脸上虽然有笑容,却是肥肉颤动,很是狰狞。
“如果我说我不知道晏霄为什么会有这个举动,你会相信吗?”她冷静反问他。
“你们父女都把人当傻子?”晏祷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前阵子天尊教袭堡,陆可久也参与其中;若我将这件事让晏霄晓得了,你想,你们父女在临水堡还有什么立足之地?”
她沉吟了一阵。“我不介意叔叔将这件事告诉晏霄。”反正他已经知道了,拿这件事威胁她根本没有意义。一双澄净的美眸对上晏祷的眼,无畏无惧。“而且,说了这件事,对你并无好处。”
“怎么说?”晏祷提防起来。
“天尊教入侵时,叔叔的人马似乎未尽全力。天尊教徒由水道入侵,为何巡逻的守卫要等到少主的侍卫发难才有反应?为什么代堡主到最后一直都没出现?”那天从屋顶上到林场前,她可是看得沟清楚楚。
“我是因为……”晏祷一时语塞。
不理会他的辩驳,陆青烟接着道;“何况,叔叔能清楚的知道爹的事情,却未在第一时间告诉晏霄,一直要等到爹掌了权才告密,这是否代表叔叔知而不告?”她的语调平缓,脸色漠然,完全不掺杂一点个人情绪,让晏祷想骂她以下犯上的机会都没有。
被她一激,晏祷反而冷静了下来,对她另眼相看。“你身为女儿身,真是可惜了。”想到自己那不长进的儿子,他眼角一个抽搐。“如果晏霄知道陆可久的事,为什么不治他?我相信攸关整个临水堡的大事,晏霄不可能因为一个女人而姑息。”
陆青烟无语。在她的想法中,现在的晏霄非常可能做出各种光怪陆离的事。
“因为晏霄没有证据不是吗?”他一针见血地刺中要害。“要能办陆可久,早就办了,不会等到现在。青烟,临水堡是晏家的产业,不是你们陆家的。当年堡主对你那么好,你实在不该忘恩负义。陆可久是内奸的事我可以按下,但是,关于陆可久中饱私囊的内帐,或许我就必须要让晏霄知道了。”
他说的没错,此举确实能让陆可久身败名裂。他嘴上说得冠冕堂皇,骨子里仍是在威胁她。
陆青烟静静凝视着他,片刻后才回道;“你们不都认为晏霄很软弱?他现在连生意都懒得管了,会去在意爹的内帐?”
细小的眼发出光芒。“你说得对,现在的晏霄……表现得确实很奇怪。”晏祷皱起眉,嘴角不经意流露出邪恶的笑。“他变得太弱了,简直像换了一个人。武功不行,行为浮靡,若非是他装模作样,那就是……他根本不是晏霄。”
“叔叔这个猜测,是在为自己的未来铺路吗?”既然如此,她也就不客气地问了。“若硬要说现在的晏霄是假,那么晏祷便可大加鞑伐,加上他握有陆可久的把柄,整个临水堡要落入他手中不是难事。”
“哼,你看着吧。”他阴狠地低笑,拂袖便要离去。
“叔叔请留步。”她叫住他。他留下的线索太少,她无法推测他的下一步,因此,她必须先下手为强,不能让他做出不利于晏霄……不利于临水堡的事。
“我……若我能帮您呢?”想到晏霄也是在利用她,她心中一恸,咬牙道:“事情到了最后,您是否能放过我爹?”
“你能做什么?”
“我……能帮您得到堡主的令玺。有了这个,您要扳倒谁都更为容易。”只能先稳住他了。“不必多想,这不只为了我爹,也是为了我自己。”
先博取他的信任,与他条件交换,她才有足够的时间弄清楚他的企图。
可是日后呢?她能拖多久?若晏祷发现她的敷衍,她又会有什么下场?
陆青烟叹息,根本不愿去想。她这条命在这个时机,只能说是为临水堡拖着。
“希望你说到做到。”晏祷姑且相信了她,自以为达成了某种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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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的天空,空气里飘浮着潮湿的味道,没有雨水,吹过的风带着丝丝凉意。诡异的天气,正搭上了临水堡的浑沌气氛,走在堡内的佣仆们不怎么敢交谈,怕不经意说错了话,得罪了人;堡内的一切日常采买、用膳、分配衣服用品等行事都极为低调;过去偶尔堡里会有人搭小舟子在水道里游憩玩耍,或以船代步穿梭堡内,现在,平静的水面上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没有。
大家都沉默了,因为不知如何揣摩上意。二爷晏祷是名义上的代堡主,但大部分的人都知道少堡主才是真正的主子;可是,现在少堡主又将生意交给了舅爷,舅爷的权力俨然压过了二爷……每个人小心翼翼地服侍着掌权的几个人,服顺的表面下暗涌着权力更迭。
下面的人如此,上头的人更是外弛内张、尔虞我诈。陆可久对待女儿越来越好,好到令陆青烟有些害怕;晏祷似乎痛下决心振作,每日和李老板关在房内谈生意;而少堡主晏霄在住处里养伤,偶尔才会见他踏出房门。
最重要的是,彼此似乎老死下相往来,连讯息的传递都是透过下人,因此,堡里的奴仆全都吊着胆子在做事。
陆青烟仰首望着沉郁的天,微微长喟。爹今天又派人“关怀”她了,无非是问些她今天又做了什么、去了什么地方、有没有去探望晏霄……之类的问题,这样别有用意的关心,压得她几乎透不过气。
陆可久沉不住气了,被权势惯坏的他,对堡主的令玺更加势在必得。
她夹在陆可久和晏祷之间……或者再加个晏霄,她走到哪里都是步步为营,不能露出一丝异样。
这样的日子,很累。
“小姐,齐护卫求见。”招喜来到身边,有礼地禀告。陆可久对陆青烟的态度改变得太明显,她不敢再和以前一样出言不逊。
齐洛飞?陆青烟面容平静,轻声道:“请他在园里等候。”即使诧异,也不容许她表现出来。
莲步轻移至庭院里,齐洛飞盯着她的眼神并非善意。她在心里自嘲一笑,看来,这又是少堡主替她惹来的麻烦。
“表小姐。”他看了看招喜,直到陆青烟撤下她。“你最近很少去探望少主。”
“他的病需静养,我不好太过打扰。”
剑眉隆起,齐洛飞脸色一沉,语气已下太客气。“是否表小姐认为已经达到目的,所以便不用再浪费时间在少主身上?”
“我达到什么目的?”她云淡风轻地问。
“舅爷如今掌权,表小姐敢说与你没有关系?”
“连你也认为是我敲边鼓让晏霄放权给我爹?”她出入意表地微笑,直视齐洛飞。“你认为少主是可以随便任我摆布的?”
齐洛飞脸色更为凝重。要是真正的晏霄,一定不会为陆青烟所迷,但霍季云……他真的不敢肯定。
“表小姐,属下这次来是想劝你,堡主生前待你不薄,你不能忘恩负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