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紫清撇嘴,不屑地道:「她是一个狐狸精,专门来勾引我王叔的。」他很认真地对她说:「无色姊,你一定要小心她,这女人很厉害,你这么忠厚老实,一定不是她的对手。」
事实上,她已经败了一场。叶无色抬首,看向玉如墨。这个话题中心的男人,这个坐在她身边,即将成为她丈夫的男人,却让她觉得距离很远。
从出门到现在,他所说的话非常少,对于紫清的话也没有像以前一样喝斥或是苛责。
为什么?
「如墨,为什么忽然想到要出游?」
面对她的问题,玉如墨只是淡淡回答,「在宫里待久了,有些气闷,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所以想出来走走。而且南郊有一片土地,地温较暖,还有温泉,我命人在那里种了一片樱桃树,听说已经成熟了,想带你们亲自去看看。」
她还是直直地看着他,「仅是如此?」
他的脸侧过来,那双眼睛本来是看不到任何事物的,但此时却好像也在望着她,「你认为呢?」
和平时的他相比,他的话还是一贯的从容淡定,温和宜人,但她却越发觉得不安,好像他虽在对她说话,但是心却在别的地方。
忍不住,她悄悄撩开车帘向外看了一眼,在左后方跟随的那辆马车看起来并无特别,但车内的那个人,又在想些什么?
婴姬明日张胆地在她面前宣告要和她争夺如墨,不是两女共侍一夫,而是不肯和人分享的一个完整的人,一颗完整的心,这样惊世骇俗的话,婴姬有没有和他说过呢?
如果她说了?如墨能不动心吗?
车厢内一下子又静了下来,玉紫清本来对出游很有兴趣,但是几次提问玉如墨都只是淡淡地回答,渐渐也没了热情。
「王,到了。」一会儿后,江轻楼在外面开口。
他此时才展颜一笑,「走了这么久,也都累了,听说温泉可以解乏,我们也去试一试。」
玉紫清立刻活跃起来,率先跳下马车,玉如墨也扶着叶无色走下车,后面那辆马车也停了下来,车内的人则是自己挑起帘,缓缓走下。
应该是玉如墨早有安排,所以所有的侍卫都在远远的外围守候,只有他们几个人散落地站在草地上。
婴姬本来还带了一顶纱帽,下车之后发现外人都不在跟前,索性将纱帽摘下,笑盈盈地走过来。
「这就是温泉?」她一步步靠近,看到那片池水中居然泛出云雾一般的热气,不由得惊叹,「我在圣朝也没有见过这么奇妙的景象。」
「婴姬姑娘来自圣朝?」这是叶无色第一次听到关于她身世的事情。
玉紫清却说:「圣朝有什么了不起的?圣朝的粮食还不是靠我玉阳国支持?」
玉如墨微蹙眉,「紫清,在婴姬姑娘跟前不可无礼,我已提醒你很多次了。」
婴姬却不在意地笑道:「他说的没错,不用责备他。一朝三国,互为扶持,少了哪一个都不会有现在的太平局面。」
「谁要你来假做好人说教?」玉紫清非但不领情,反而怒骂。
「紫清!」玉如墨陡然提高声音,面色阴郁,「别让王叔后悔带你出来。」
他气哼着跑到较远的地方去,叶无色说了句,「我去陪他。」便也离开,只留下两人在池边呆站。
玉如墨听见婴姬似乎在身侧的石头坐下,于是叹口气,「或许我对紫清是过于宠溺了。」
「你不会又要替侄子道歉了吧?」
伴随着她说话的声音,他还听到她拍打水面的声音。
「水温如何?」
「很暖。」她笑道:「把脚放进去可以从脚底一直暖到心里。」
「你脱袜了?」他一怔,立刻说:「先把脚拿出来,不要急于下水。」
「怎么了?」她的一双纤足在水里浸泡得正开心,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你带我们来,不就是为了享受这个温泉吗?」
「但这里并不是建好的温泉宫,水里是否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还不知道,再往前一点,我已经命人搭建了温泉馆,去那里再泡吧!」
「可是,这里有风有草有花,我觉得更好啊!」她的脚实在是舍不得拔出来。
「穿鞋袜。」他的声音有点冷,好像是生气了。
她对着他笑,「我偏不。」
「穿鞋袜。」
「不。」
玉如墨深吸了口气,一低头,猛地将她拉起,怒道:「你为什么总要和我唱反调?」
「哎呀!」
婴姬轻呼一声,不由得让他一惊,「怎么了?」
「没想到这里有这么尖锐的石头。」她的一双脚因为被他拉扯,不小心划到池边的石头,凸起的石头把她的脚都划破了。虽然伤口不深,但是鲜血从雪白的足上滴到青翠的草地上,红的、白的、绿的衬在一块,看起来真是一幅诡异的画面。
「脚受伤了?」他立刻弯下腰,半跪在她面前,探寻着她的伤口,在摸到那一片潮湿,又听到她轻轻吸气后,刚才的无明之火立刻变成一片愧疚。
「抱歉,弄伤了你。」他抓住她的脚放回到水里,「据说这水可以消毒止痛,有治病疗伤的功效。」
「一会儿不让我泡温泉,一会儿又拉着我泡温泉,请问你办事可不可以不要朝令夕改?」婴姬虽然嘴上埋怨,但是手臂却悄悄地挂在他的肩膀上,将大半个身子都靠了过去。
很喜欢这样贴近的感觉,他第一次主动接触她,握着她的脚,他的手似乎比温泉的水还要热。
「把伤口洗净,然后包扎起来,今天最好不要再下水了。」玉如墨意识到身边没有合适包扎伤口的东西,犹豫了下,便从自己衣服的里衬撕下一截布帮她包扎。
「好暖和。」她轻笑道。
「嗯,」他摸索着给布打上了一个结,「温泉的水温是长年不变的,等到天最冷的时候再泡会更好一点,也许圣朝也有这样的温泉,只是还没有人发现。」
「我是说这块布,好暖。」她柔声说:「三郎,这块布上有你的体温,比泉水还要暖,我可不可以不要还,一直把它留在身边?」
他的手指和背脊忽然僵住,不知怎的放开手,陡然反方向走开。
「三郎!」她的声音不高,但是足以让他听见,「你生气了?」
他走得很急,直直朝叶无色走去,头也不回。
看着他渐行渐远,她终于放弃留住他的想法,轻轻叹了口气。
从小到大,再没有一个男人能像他这样让她丢掉身分,抛开女儿家应该遵守的那一套矜持,紧紧跟随。
也曾经问过自己,阅人无数的她,到底为什么会对玉如墨情有独钟?只因为他的看不见让他对自己不假辞色而与众不同?还是因为他不时流露的温柔让她怦然心动?
不知道,她无法解答这个谜,只觉得任何答案彷佛都对,又都不对。
她没有再留在温泉边,而是回到了马车内。其实她的脚伤并不严重,只是不想看到他和叶无色、玉紫清亲亲热热在一起的样子,就如她之前所言,他们在一起才像是一家人,这让她不免伤心起来。
不过玉如墨一行人也没有在这里停留很久的意思,大概半个时辰之后,叶无色和玉紫清也结伴回到马车旁。
玉如墨则是让南向晚到她的马车前传话,「晚些时候我们会去玉泉宫留宿。」
「知道了。」她惆怅地从车帘缝隙看向另一边的马车。
是不是刚才她表现得太着急,所以反而把他的心推远了?否则,他为什么要远远地躲开她,连话都不愿当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