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寒天的声调一如以往、一如梦境依然轻柔,像是山林里的涧溪碰上了玉石,轻轻敲动着他心里封存的爱意。
「你们来早了,我本来以为京城的使者会在日落之后才到东岭关。」
水寒天笑吟吟的朝他走来,优雅的举止和清丽的容貌依旧,甚至比项伯伟记忆中的更加美丽,足以吸引他所有的目光。
「我赶着见你……见你们,所以快马前来。」项伯伟轻咳了几声,想掩饰自己的不自然,可微颤的唇办却怎么也不听他的使唤,硬生生地将他强压在心底的感情有如掏心掏肺似的吐露出来。
虽然身旁还站着一大群将领士兵,可项伯伟却忍不住举步往水寒天走去。
无意识地探出了手,项伯伟发现自己的脑袋在水寒天的身影映进眼帘的瞬间,已经是一片空白,现在他只想亲手碰触那个宛如梦境的温暖身躯。
「将军,真是好久不见了。」水寒天的嘴角勾起柔笑,与手指些微颤抖的项伯伟相较,他自然大方了许多。伸手一勾,他抱住了久违的震北将军。
虽然这个拥抱仅是个招呼,但对项伯伟来说,却有完全不同的感受。
体温相碰的刹那间,项伯伟以为自己的指尖进出了火花,刺得他手疼、心痛。
不顾旁边的士兵们投射过来的纳闷眼光,他只是死命地搂紧那副纤柔身子,彷佛要将水寒天给揉进自己的身躯里,再也不分开。
五年!他骗了自己五年啊!骗自己与水寒天缘尽于此,骗自己说再也见不到水寒天,可是……放不下的感情又岂容他忘却?
水寒天也没挣扎,只是任由项伯伟搂着他,半晌他才拍了拍项伯伟的背,状似安抚。与其说这画面是久别的情人相会,倒不如说是水寒天在哄个大孩子。
「镇关将军忙着替你们张罗接风酒筵的事,所以现在恐怕没空闲招呼你,震北将军不如先到我的营帐小叙吧。」
推开了项伯伟,水寒天吩咐士兵们招待其它与项伯伟一同来到东岭关的侍从,自己则领了项伯伟往营帐而去。
项伯伟跟着水寒天踏入熟悉的营帐,里头陈设依旧,与他离去时并无太大相异,一样有桌有床,可却多了烧着木炭的小火盆与厚实的暖被和毯子。虽然在京城里,这些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东西,可是与五年前相比,东岭关将士的生活却着实舒适许多。
「幸好我多少有帮到你们一点。」摸着床边的毯子,项伯伟有些欣慰地轻抚着。想到水寒天便是睡在这床上,他忍不住将五指伸展开来,像是想抓住些逝去的感觉。
「你给大伙儿的帮助可大了。」水寒天一边替项伯伟温酒,一边代东岭关将士向他道谢。「因为朝廷里的斗争让这里的将士们想做什么都难,不过有你为他们说话,让朝廷少些对东岭关的禁令和限制,要攻要守都能配合战况做变动,所以救了不少士兵,让他们不用白死啊!」
听见水寒天的回答,项伯伟感觉心里像是暖和了点,一想到自己对这些患难与共的将士小兵们依然有着帮助,他失落的心情总算拾回了一点。
「你也知道朝廷分派相争的事?」连这边境之地都听闻得到消息,可见那些官差有多么糟。
「你告诉我的。」水寒天嫣然一笑,将手掌贴上了项伯伟的心口。
经过这些年的历练,项伯伟学会了坦然,所以很自然的,他听见了项伯伟的心里话,就如同当年在离阳山上初见的时候一样。
「我……你听得见了?」项伯伟按住水寒天的手背,柔细的触感依旧,让他惦念再三,不忍松手。
原以为水寒天会怪他,但他不但没有任何一句怪罪,反倒温柔的接纳了他,是因为经过了这些年,他的心境变了吗?
不!或许自从他与水寒天被强迫拆散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经不再隐瞒自己的心情。因为当年的遗憾,他是万万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而且听得很清楚。」水寒天点了头,并以充满柔情的眼神看着项伯伟。他从项伯伟的心里,听得了他想要的答案。
与项伯伟在京城里娶妻生子的事无关,因为那仅是无奈的现实,他从项伯伟的内心,证实了项伯伟对自己的情意。
五年的眷恋、一千八百多个日子的想念……
项伯伟没有骗他,甚至为他守了多年的誓言。
项伯伟是真心爱他的!
「寒天!」项伯伟将水寒天拉进了怀里,狠命地勒住了他的身躯。「对不起,我……那时候我真的抛不下……我无法抛下十万兵马和你,以及你所居住的离阳山啊!」
项伯伟仿佛要一口气诉尽五年来的相思,断断续续地吐露着爱语和当年的心酸,尽管水寒天或许早读出他的过往记忆,但是有些话不说不快。
「寒天!我爱你、我真的爱你啊!」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一般,项伯伟低声嘶吼着,略偏低哑的声调诉尽情意,也打开了他五年来在心里头为水寒天所酿的名为思念的美酒。
「我知道。」水寒天简单的回应着项伯伟的情话。或许是三百多年的岁月,让他面对这类的状况早已能够淡然处之,可他搂着项伯伟的手臂,还是道出了他的欣喜。
抱着项伯伟的颈子,水寒天把脸埋进情人的肩膀,感受着这份他期盼许久的温暖。
「若是我早些相信你就好了,这些年你也不用抱着遗憾过得这样痛苦。」
说起来项伯伟不过是个三十出头的青年,与他百年累积下来的心思自然不同,他能坦然面对感情、接受人世间的起起伏伏,但项伯伟不然啊!
他会痛、会心碎,而在遭遇过这些大风大浪之后,才会同自己一样,知道该如何学着洒脱。
他明明知道这点,又何必和项伯伟呕气,让项伯伟带着无法成就恋情的苦闷,无谓的受了五年的煎熬。
照这么看来,或许孩子气的人是他自己啊!
「不,是我不该隐瞒自己的心意,是我造成了这份遗憾。」项伯伟感觉到肩上的重量与温度,那像是个甜蜜的负荷,压得他心满意足。
「总而言之,我现在明白了你的心意,你也知道了我的心情,所以过去那些误会,就让它过去吧!」水寒天笑着阻止两人无意义的认错。
他伸手抚过项伯伟的脸颊,少了边关的天寒地冻,待在京城的项伯伟皮肤平滑了些,不过镶在脸上的黑眸,却比五年前更加坦然真挚。
「我爱你,伯伟。」幽幽吐出柔音,虽然晚了几年,但至少还是来得及弥补。
既然这场游戏是由他开始的,他就得负起责任,给项伯伟一个交代,而不是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后就撒手离去。
所以他交出项伯伟期盼了五年的感情,希望能将情人的苦痛终结于此。
「寒天!」项伯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够得到水寒天的响应,这份他几乎不敢再开口奢求的爱意,此刻却宛如天籁萦回在他耳边。
他知道自己对于家里的妻小,是有着一份深刻的感情,只是那样的亲情却不似他对水寒天的爱恋那般浓烈、令他眷恋不舍。
当他碰触到水寒天的那一刻,他知道了他最爱的是水寒天。他愿意为水寒天做出任何牺牲,只希望水寒天开口一笑、只盼水寒天得到幸福,那才是他心里真正的冀望!
「我懂的。」伸手捧起项伯伟的脸颊,水寒天深情的凝望着情人,即使不用言语,他也明白项伯伟对他用情有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