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山了,天也阴沉得发乌,连月亮也不见。坐在马车里,叔成忽然想起也会有那么个光阴,自己和书砚坐在马车里面,那时候是第一次听到一个人坦诚自己的爱,那么地勇敢,那么地倔强。佛说人一活著就有七苦,这得不到一苦,不知道是不是能在轮回里慢慢消失,而让人心宁静下来。忍不住人都恍惚起来。再回过来头看墨琴,把手伸过去,用力地握了一下,什么也不用说,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也希望你能有自己的幸福,连带著书砚的幸福一起过。没有察觉地,好像墨琴的手也回握了他一下。
一下马车,小王爷府面前站著北真,恍若隔世。他一脸的沉静,但是身躯挺直。不知道为什么叔成的眼真的快流泪了。「等了很久了?」
「是啊。你们都回来了。」
轻轻点头,好像不需要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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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後,皇上的钦差大臣郡王府的小王爷替父还愿下了江南。办好了皇上交待的几件事,这位小王爷便提出要前往河神庙。那位小王爷说,「我从小在这里长大的,你们先行去祭台前等我,我走水路。」很多年没有来,定是有些往事要回忆,看这将军的性子,也是喜欢清静的人。那当地的随从领了命,只由小王爷和两个随从坐一小船荡漾而行。
几个人先放马到了平台,其中有一个年龄大些的兵将突然说,「我当初就是听了敬王爷的话先来些时辰在此守著的,现在的威武小王爷真的和敬王爷长得太像了,敬王爷就是在那边那个山脚下受的伤。那一天呀,我觉得天黑黑的,远远地看著江都变红了一样。」他说的唾沫横飞。有几人忍不住缩缩脖子。
另一些从京城里来的人,却不以为然,有几个互相咬著耳朵,「这样地糊涂迷信,也难怪升不了官。」说著的时候,天下起雨来了,那人继续说,「是龙王爷发威了。」那几人就算不信,但看到此时雨越下越大起来,不由得也犯起嘀咕,「怎么时辰到了,还不见小王爷,难道是真的出了事?」领头的一人沉吟了一会,下令到,「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们还是赶过去看看。」数人沿江一跑数十里,连船的影子也没见著,不觉都越来越惊慌,那雨水入了土,满是泥泞,就听得马跑起来吃力,好不容易拐了弯就看到那船停在岸边。
到了近前,下马,地上横躺著两三人,已经昏迷,浸在泥里。那当首的人四目扫视,却不见小王爷的身影。示意手下的人分成两拨,一拨前往寻视岸边两侧,一边赶快急救船上受伤的人。
好不容易有一人醒来,回话道,「一群贼人窜出,与小王爷和我等相搏击,小王爷失手,被其中一人带到江底。我等抢救不及。」随後的事情也不知道,只知道受人击伤,就此昏迷。
将受伤之人带回城中,通知官府派人仔细搜索,并广贴告示。
二日後,一身著北真衣服的死尸在下游被冲上岸,身受多处刀伤,而脸在水中泡了多时,浮肿著。已经辨别不出来了原本面目。
城里戒严起来,数日里连连盘查,却没有可疑之人。不得不上报到京城里。
祺瑞知道了忍不住问报官,「可看见一年少孩子,脸上有刀疤。」那报官不能应答,只是说没有留意。留下祺瑞忍不住产生了怀疑,墨琴跟著叔成走回小王爷府是自己亲眼所见,那现在人不在小王爷府,也没有随北真远去,是去了哪里呢?就连叔成也听华绣的人说是辞了职,不知所踪。连北真最得力的助手辉图和阿缧一起还乡,再没有露过面。这么多重要的人就凭空一起都跟著不见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现下细细琢磨,北真来的那天,本来就很蹊跷,平常不来上门的人,却突然跑来和自己打个招呼,只怪那天又发生了书砚的事,可不是都没有机会细问,要不也许能探听到些什么?只是左思右想不明白地是,北真为什么要走呢,有什么理由让他非走不可?还走的这样周详。
心里惊疑交加,若是存心要走没有死,那是欺君之罪,若是真的是被人所掳?……下面的居然不敢再去想,也不敢再要人去追查。
赶著又去了敬王府,一屋子已经挂了白布,还请了和尚道士在做法事。
敬王妃已经哭不出来,「我怎么这么命苦?」突然发了狠,「都是那个妖人,定是被他迷了心窍,那人的魂一定是在那里害我们家敬王,他还不死心,他成了水鬼,还要拖我家孩儿下水。」祺瑞心想这莫不是一时惊得得了失心疯,好不容易想劝慰住,只是不停地说,一定会好好的待她,让她安度晚年。北真是算到了今日?
敬王妃此後去一道观常住,喜听些抓鬼降妖的,也算是老年寄托。
而那一年,江南风调雨顺,传言是威武小王爷亲自下了龙宫,龙王爷喜欢,留他做了江里的小王爷,小王爷感念旧情,方保佑这一方老百姓,皇上奖励威武小王爷生前功绩,在蛇山为其建庙。由百姓参拜。
祺瑞随後官场上十年,也算一生平稳,无大风波。
而清海禁上十年,南洋却有蒋姓家族是从外地而来,主船长年在海上贸易,提督是两蒋姓男子,成为南洋赫赫有名的商船队。商船在海上经营数十年,拥有东南亚最大的商船和贸易航线。而船上的提督已然成为神话,甚少有人见过他们本人。
《全书完》
海上花
海风吹著,空气中似乎有种咸咸的味道,远远的似乎听著有人在吹著某种他不熟悉也不明白的音乐。男人把上衣解开,常年在海上晒著,但他的皮肤却还是要比别人白一些,只是禁不起热带的烈日,一晒就发红,一碰很痛,这方面他羡慕另一个男人,那个男人会像鱼一样,黝黑的发亮的小乌鱼。
想到这里,情绪迅速像暴风雨前的阴沉,昨天,叔成就脱得像条鱼,滑得像条鱼,他从船上跳了下去,当著全船百把号人的面,跳了下去。虽然他还穿了底裤,可是他从那条海豚身上回到船里的时候,他清清楚楚地能看到他裤档里因为浸了水,已经变得透明起来,那里阴暗地,暧昧地从透明的布衬里描模出它的形状。
这船上并不都是木桩子,他气得想把他再推到水里去,要他一辈子不要上来,也不要他这样子被别的人看到,不管是谁,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
他这么说来著,他还笑呢,「你心里有鬼,你当别的男人都和你一样。」他怎么会这样想呢,没有女人的那些日子,那些水手们不是有几个都开始做了假夫妻吗?
想著这里,他更加烦燥起来,为他的迷糊,刷的一声,把背心扯破,让他厚实的胸膛对著海风,可是海风降不下温度,只把他心里的火更猛烈地烧起来。
「北真、北真?」他还在生气呢,他才不想他找到自己,他,他拿自己有没有当回事。他在生气,很生气,脚一踢,一块石头被他踢进了海里,发出扑通的声音,他只是生气,他才不是要告诉他,他在哪里呢。
「你怎么不去说几句话,虽然是个女儿。」叔成微微有点遗憾地坐在他身边。阿缧家又添了第二个孩子,可惜还是个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