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真听到这,想起他想收阿缧为房的事,微微哂笑,难怪阿缧看你不中意,才想著起身告辞。祺瑞已经接下去说,「那个书哥儿听说前一段时间从台上翻下来了,摔坏了背,莫不是被你气的?男戏子便是有三头六臂,还能嫁到小王爷府不成,咱们祖宗可从来没有传下这样的规炬。」
北真一惊,「他怎么了。」站起身来,急急地追问,「怎么也没人和我提这个事,这孩子真是倔呀,出了事也不叫人来和我说一声,难道我还会笑话他不成。」祺瑞一愣,原来他还不知道这事,「北真你可别同情心乱作怪。」
才在说,北真跺跺脚说道,「也是我的错,我只想著断了他的念头,怎么也没想过多关心一下他。」说著,已经向门外跑过去。
祺瑞不放心,总觉得自己的表弟太冲动,好不容易戒了这个心,可不能让他再起这个意。也忙著追了过去。
到了戏园子里没想到书砚已经不住在里面了,戏班里老板势利,书砚既然已经不会唱了,戏班子可不能白白养他这个人。北真一怒,把桌子连掀了好几个,这下更不放心了,书砚没办法再演戏就没办法再有谋生的手段,以後可怎么办?
依书砚心高气傲慢的性子,保不准自暴自弃起来。祺瑞没有拦住,索性也不想帮他去解释,心里不舒服,觉得北真的性格就是对外人还比对自己家里人还好。对一个戏子,至於这么费心费力地吗?
北真却抓了几个园子里的人问书砚的下落,那些人被他的样子吓著,只说那个叫墨琴的知道,也一起搬出去了照顾书砚。几个与墨琴、书砚交情好的,好不容易才站出来说了地址。虽然是告诉了北真地址,对北真的态度都不太好,那是把北真看成负心之人。北真哪里顾得上解释,得了地址就非要去不可。祺瑞受了白眼,一肚子的气,又看北真的认真劲,也不可能甩下他不管,也不得不跟上,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好不容易寻到地方,就见一群人挤在门口,里面听到吵嚷和呼喝的声音。北真脸色一变,挤了上去。好不容易挤到里面,就见书砚被推倒在地上死死抱著一人的腿,但手臂落在袖口外面因为那人还在迈步前行,硬生生是在地上磨出了血痕,两个家丁样的人架著墨琴,墨琴的口张张合合,身子哆嗦,却是没有一个音吐出来,显然是急到极点。
北真的心里剧痛,见那被书砚抱著腿的人因为抬腿迈步吃力,便抬起没有被书砚抱住的另一只腿狠狠在书砚的手上碾动。北真怒吼一声,狠狠向那人撞去,将那人撞开,抡上拳头便打了上去。
他身高力沉,出手又是迅速,那人还来不及看清他,便被他掼在地上,痛揍起来。这人正是那个不死人的户部王大人,那边上两个家丁见主子有难忙摔开墨琴,抡上刀就向北真砍了过来。北真虽没有回头却听到了刀声,但他此时急怒在心,只狠不得把这人打死以泄心头之恨。只听到墨琴一句凄厉的叫声,犹似山间的妖魅在叫,「书砚!」回头一看,却是书砚用身帮他挡了一刀。不知道是书砚身上的血更多了,还是墨琴的叫声太过慑人,所有人的动作都已停下。连北真都茫然的不知道做什么好,也不敢去碰书砚,只是看著书砚痛苦地望著自己的眼睛。许有一会,被他压著的人才被他的家丁扶了起来,阴惨惨地说了一句,「小王爷好威风呀。」他被北真痛打两拳,吸一口气都痛,非要有人相扶才可以站住,整个人是靠著别人身上,见北真没理他,只是跪在书砚面前,示意边上一人把墨琴带走。
墨琴一双眼却似红了,手一下子抓住园子里劈柴的一把刀,「你是不是要这张脸?」
他还没有变声,这一声说不出的尖厉剌耳,听得屋外旁观的人都忍不住要倒退几步,刚好让祺瑞也挤了进来。墨琴阴惨惨的大笑,突然将那刀向自己脸上砍去,祺瑞一惊,却是反应最快,冲上去将那刀想撞开,墨琴年纪虽小,不曾想这用力却是下了十二分,祺瑞还是借了跑过来的冲力,那刀仍是砍在眉梢,祺瑞大惊,就见那血从他眉上流下来,墨琴抬眼看他,黑漆漆的一双眼,虽然没有哭,可比哭了还让他难受。
祺瑞用从来没有过的柔声扶著墨琴的肩,「你不要怕,我们是来帮你的。」墨琴却挥开他的手,便似眼睛已经没有焦点,口里说出一句,「都给我滚吧。」刀从他手中垂下,人一晃,却是晕了过去。
祺瑞慌忙扶著他。再回来看那几个恶人,心里说不出的厌恶,「天子脚下,王大人好大的胆子,居然在民宅里行凶劫人,可是把大清戒律统统不放在眼里了,这次人证物证俱在,王大人便等著面官吧。」
***
叔成在家里按照北真的意思,清点财物,就是把值钱的东西想办法都偷偷拿去换成现钱。百来、辉图和阿缧也得先行离去,是因为在南方必须要有人接应,但是他们一走,京城里的杂事更多,反而让叔成更加忙碌,紧张加上三餐的没有规律,叔成居然开始觉得胃痛,北真一早出门,叔成也全无心思,一天也没有吃上饭。
北真是一早出了门,这趟也算是辞行,再过个两二天,可能一切就真正要结束了,或者说有了个新的开始。北真这次辞行,是见他在京城里那些重要的人最後一面,他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胃痛加上心浮气燥,到了黄昏还不见北真回来,心里担心起来,连其实天黑视线变差也没有在意,心却是乱得很。
见到那些熟悉的人,北真会不会起了反悔的意?这一走,天涯海角,一辈子便再也不会回头了,也许是又生了留恋的心?如果最後没有走成呢?那自己的下落呢?难道是真的一辈子做个食客?就这样一辈子留在小王爷府里?
突然蒋衡的身影浮上心头。突然自嘲了一句,北真啊北真,我可没有蒋先生的惊世才华,给你儿子教书是不可能了,也就只能帮你管管帐吧。
才在想,门推开了,北真失魂落魄地进来,脸色没有血色,衣袖却不知道为什么被扯破,上面还染上了血迹。叔成站起身还来不及说什么,就看著北真直勾勾的眼神看著自己说了一句,「书砚死了。」叔成的心里被狂振了一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完全不知道怎么反应才好。北真走了过来,抱著他,把头埋进他的肩窝里,身子都有些抖,牙关咬得紧紧的,却是没有流下一滴泪,那是悲到极点。
叔成看著他这样急得都快六神无主起来,极悲是最容易伤身,若是此时北真能哭出来,反而让他能放心一些。北真就好像不能动了的木头人一样,所有的精气神也不知道是被抽到哪里去了。是叔成用力拖著他向後直到靠著坐在床上狠狠打他的背,好让北真能舒缓过来。好一会北真才抬起头,从叔成身上换成床上,趴在被子上头伏在枕头里不动。
叔成看他有了动作,暗暗舒了一口气,轻轻摸著他的头,也不作声,生怕惊动或者刺激到他。只等著北真缓了会才转过脸来看他。叔成费力望著他一笑,生怕自己的眼泪都掉下来。他此时检查了北真的身上看到北真并没有受什么伤,应该是无大碍。反而是北真的态度比他还镇定了些,手伸在叔成脸上磨赠著。叔成也拿手轻轻合在他的手上。低下头去,忍不住在北真脸上轻啄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