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著小王爷府里的红色软轿的新姑娘,便出入了各大商铺几次。新姑娘总是坐在轿子里,等著铺子里的人,一件件地送到轿子里给她看。坊里有些闲言碎语传出来,便都在问,「不知道这姑娘是谁?排场倒是真大。」阿缧的软轿总是沉沉地抬回来。
跟著阿缧的人说,「新姑娘的,不能见人的,会把喜气都冲没了。」轿子也都要抬到阿缧的屋子里。
有几次阿缧的轿子沉沉的,让抬轿的人忍不住想,这姑娘也太娇贵了些,嫁妆要办这些吗?
阿缧的轿,那天在屋内停下来。叔成在她屋里等著,等下人们都退下来了。
阿缧出来,站在门口打量了一下,和叔成一起从轿中抬出一人来,那人衣衫是血,脸色发黑,相貌寻常,勉强说著,「是秦爷吧,这次多谢你和威武小王爷费心了。」
叔成说,「您赶紧休息著,有什么事情,我们以後再说。」
那人被抬到床上,不一会便沉沉睡去。
阿缧脸色有些白,还强自镇定著。
叔成看著床上那人睡了,再看看阿缧,忍不住问,「阿缧,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觉得委屈?」
阿缧摇摇头,「没有,其实我,」她说的语无伦次,「其实辉图真的对我很好。只是我总是想……只是我自己贪心罢了,我想著,他那时,不顾自己生死去救我,又想著,我,我喜欢你什么。」
笑笑,「我也说不清,我想通的是哪一点,只是……」
叔成看著她,点点头说,「我懂。」
阿缧盯著他快出神,才又低下头说,「其实我很知足,你别看我做得冲动,其实我是觉得我没有勇气,说起来,也还是小王爷推了我一把。」说到此勉强笑笑。
叔成禁不住拉著她的手,「我希望你能幸福。」
阿缧点头,笑笑,「爷,您可别为我担心,其实我一点也不勉强。」复又说道,「天下有情人终能成眷属,爷不也是幸福著吗?」说著,又恢复了几分俏皮,「小王爷他越看我不顺眼,可不就是越把您放在心上吗?」
叔成拿手刮了她鼻子一下,「你叫我大哥吧。」
阿缧点头温顺叫道,「大哥,我便想和你们一起走。咱们,就是一辈子的亲人,一辈子的家里人。」叔成含笑点头。
阿缧要出嫁的日子就这么近了。
叔成给阿缧做嫁妆的几天,都是神神秘秘的,也不让北真看。
他对北真说,「都是些女儿家的脂粉玩意,你一个大男人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北真却老是怀疑,口气有七八分酸酸的,「难为你这么用心,我们什么时候也办一次,洞房花烛夜。」
叔成气得骂他,「牛头不对马嘴,你脑子里除了转这些污秽的念头,还有什么东西呀。」
北真只知道眨著他无辜的单眼皮笑。
叔成不得不把他推出去,才能安下心来做事。
但在心里又为大家开心,北真对阿缧总算是少了戒备之心,心事总是放下一些,开始真正关心阿缧和辉图,为他们里里外外的张罗著。
府里面和辉图熟悉的人老是拿著阿缧来开玩笑,想看新姑娘。
阿缧总躲在屋子里不肯出来。
但是喜气却自然的渲染了出来,辉图在她屋外跪下来起誓,表达著爱意,同时每晚都有豪迈而缠绵的歌声在阿缧的屋外响起。
依著北方的的规炬,真正的勇士要想娶得自己的心上人,应该去猎得森林里的猛兽来证实自己的能力,但在京城里这样的举止显然是不现实,但是礼物被自然的换成了姑娘家爱的鲜花与脂粉,每日那生气盎然的花儿放在阿缧会第一眼看到的地方。这样的大张旗鼓,叔成都忍不住羡慕起姑娘家特殊所享有的被追求的权利,但是自己不是一样也是幸福的吗?但在这样的快乐的日子同时,出海的事情秘密在策划著。
叔成仔细观察过李洋。李洋是一个奇怪的人,虽然经常是副笑颜逐开的样子,但笑意从来不到眼里,话也不太多,却是经常暗暗地感觉到他细心打量各人的神情,不露痕迹的谨慎和防备,显示著他的精明。有时谈得顺心也会和叔成讲很多海上的事情,航海的知识,如何依靠季风与洋流去南洋,叔成本来在这方面就有天性,一旦说起,明白得也快。
名义上藉著小王爷府要办婚事,北真的个别亲信穿梭在府内,李洋也混在其中,却坦然自若。叔成心里忐忑不安,但见这些人,一方面谈笑风生,一方面运筹帷幄,显然是习惯於此,也忍不住佩服。
但听到大家谈起海上的风光也忍不住对将来的生活心旷神怡。那久远前的叛逆性子,热爱自由的性子,一点点从血液里浮现出来。
婚事就这样走近了。
说是好好操办,却也只是把阿缧从一个院子迎到另一个院子里住下,叔成手巧,都是新做的锦被,新剪的红字。他与北真做的主婚人,也是弄得似模似样的。
看到那两人被送入洞房,叔成见一片灯红,情不自禁觉得能得到心爱之人相伴,此生足矣。再回头看北真的脸,好像也是相同的心事。
大红的龙凤蜡烛立在案头,屋里喜气的红字,喜气的被褥都被烛火染上一层淡淡的微晕。当烛火一明一暗时,辉图的心也是怦通怦通的。
阿缧现在是静坐在床边,辉图挑开了她的红盖头,却见她低著头,一脸沉静,也不是开心,也不见太多做新嫁娘的喜色。忍不住失望起来,在兄弟们的起哄下,他每天的殷勤难道都没有丝毫地打动她的芳心。
他们其实也是多时不曾见过面,难道一点也不想念自己。失败的挫折感充满了心中,辉图因为觉得自己总猜不中女人家的心事而懊丧起来。对阿缧又敬畏又怜惜,想到她对此婚事不一定是满意,心里更有种吃不准的惧怕,微叹了一口气,问道,「你要不要吃点什么?怕你累了,都没有吃饱。」
阿缧的心中,此时想得最多的是自己再没有退路,是把一切都赌上的,以後这一辈子都是要跟著身边这个对自己很好,可是也傻得猜不出自己心事的男人。那数日来听到的歌声好像还回荡在心间,让她的心更乱更乱。顾不上理睬辉图的想法,只是恨不能痛哭一场,和辉图也还有种另外的陌生,也许是对新婚的惧意,说了句,「我要睡了。」她衣也不脱,却是掀了被盖上。
辉图哪里猜得出她的心事,转过头去,自己倒了杯酒,黯然喝下。身後的人却猛然坐起,辉图转身一看,阿缧在翻著枕头下面,辉图吃了一惊,猛然想起什么,脸一红,伸手过去要夺。
阿缧是睡著不舒服,觉得头下面什么东西硌著慌,翻起枕头一看是个小匣子,本来也不在意,看辉图不让自己看,反而好奇起来,偏偏要打开看。
一打开来,却是一愣,里面摆的几样全是从自己手上买去的物件,拿起来仔细一看,还是油纸封著的,一一看过,居然都没有拆开,抬起眼来望著辉图,「你从来都没有看过?」
辉图点点头,憨憨地说,「我舍不得。」
阿缧直视著他的眼睛,突然撕了一个,辉图刚要拦阻,已来不及,那油纸撕开,里面除了些废纸再没有别的了。阿缧仍盯著他的眼睛,手下的动作却越来越快,一口气连撕了几个,全都是和第一个一样,是塞了些废纸。阿缧好像是跑了数里一样,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微微发颤,「你悔不悔?付出的银两,买的不过是个空油纸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