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真做了个张牙舞爪的样子,「难受,所以要咬你!」说著咬著叔成的肩,「我还记得我这里让你咬了的,现在我也要咬回来。」
第五章
叔成得了船,心里快乐,宝贝得不得了。他自己闲来无事,就把这船有些部分拿来拆了又装,装了又拆。又有时晃出去就会寻了些书看上半天。不多时日,就把山海经里的《海外西经》、《大荒西经》都读个遍。私底下就和北真感叹,世界真大。他心里有时浮动,便想,若能扬帆远行,周游列国,实在是件美事。
阿缧来时,若不是见他耐性擦拭甲板,便是读书读得痴了顾不上屋子里有谁。她被冷落了几次,便不再去了,性格却沉默了很多。後来终日懒散,困在屋内昏睡。
辉图来了几次也被吃了闭门羹。这一天,终於发了火,硬把她抓著到花园里赏花。
阿缧发丝散乱,也顾不得整齐,辉图见了心疼。偏偏笨嘴笨舌地说不出来什么。
只是指著园子里说了些花名。
阿缧心里想,也难为他费心了,但他说的一个也没往心里去,看著花开花灭,心里不由得顾影自怜起来,也顾不上辉图,只是自己心里寻思,「他们说,花开的好,还是要趁早摘了下来,免得耽误了青春,其实花开总会败的,也不要说一定要谁摘到花瓶里养著,花落入泥土,才会让明年这树上开出来的花更艳。」
恍惚间听著辉图叫,「秦爷,你回来了。」再一打眼,看著叔成走了近来,先向辉图笑笑,接著皱著眉头看著自己,「阿缧,你怎么又瘦了?」阿缧心里想说,你眼里还有我呢,又想,是我自己不好,是我自己心里这结打不开。左一思右一想,眼泪就快要掉下来。别过脸不发一声。
叔成有些尴尬,他倒是希望辉图能尽心尽力地对阿缧好。口一开,却是问,「怎么没看著小王爷?」辉图便答,「来了要紧的客人,小王爷正在书房呢。」阿缧心里更难过,他心里,装的全是另外一个人,自己可不是多余的。小王爷心里有他,船也送了,他心里有小王爷,都不怕手断了,要离开华府。心里一想,心灰意冷,站起来了,脚步一动,陷入泥里。
辉图「啊」了一声,叫,「阿缧姑娘,小心。」庭院中心是一个小湖。阿缧心一动,迈步就走。
辉图和叔成先是愣著,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到了阿缧「咚」地一声,跳了下去。
叔成眼一黑,一晕,扶著树才站好,就见辉图冲了过去,「咚」地一声,也跟著跳了下去。
辉图跳了下去,却是拼命挣扎,叔成才恍然想著,「这两人,只怕都不会水。」
心里大急,狂叫著,「来人了!」便跟著跳了下去。
书房里北真正与一人谈话,听著外面有人声嘈杂,接著有人通报,说阿缧姑娘落水了,辉图和秦爷去救他,也落了水。北真气急败坏,脸色也不好,也不与那人招呼,便冲了出来,那人听著似乎事态严重,也一路跟著,停在阿缧的屋外。
北真冲进阿缧屋里,「你这是想死给谁看呢。」阿缧此时已经醒了,坐著喝姜汤,脸上清清秀秀的,头发已经被仆妇帮著梳了起来。
「别急呀,您,这跳下去的三个人,都在呢。」屋内叔成推著北真往外走,「还好是跳著这湖不深,辉图他自个儿爬了上来,就是被水草缠著吓了一跳。也没啥事,我还嫌这湖浅了,有本事没施展开呢。」
北真走著屋外,刚巧辉图缩著脖子站在外面听,门一开,就听著他冲著两人打了个喷嚏。
北真又好笑,又好气,「你跟著添个什么乱呀,不会游,你下什么水呀。」
叔成笑著说:「我进去再陪阿缧说说话,大家没事就好。」说著便回屋把门掩上。北真和辉图对视了一眼,一起都把耳朵贴在门上听著。
叔成口气婉转,「阿缧,对不起,你可是怪我事先也没有为这个事和你商量一下,落得你回华府也难,留下来也难?」
阿缧说,「可不是,如你是个女的,嫁了过来,我还好,名份上是个陪嫁的丫鬓。」她一生之中,从来没有用这样尖酸的语气对叔成说话。说完之後,也难免有些後悔。
叔成静静地说,「便我是个女的,你跟过来,也是我妹妹跟来了。」
阿缧一听眼泪才掉了下来,「我怎么可能回华府,也不是我没志气,只是就是真的里外不是人。」
叔成说,「到今个了,你若是愿意,就叫我一声大哥吧。」他看阿缧不说话,便继续往下说,「其实你若是想,便还是在绣坊里做。大家都是熟人,你又是个女孩子,他们一定不会难为你。你人聪明,但人心也实在,虽然是个女孩子也不能说将来就不能做出些什么作为来。只是留在我身边,只怕要和我一起受些闲言碎语的,我总是怕拖累了你,回头总还要找个好人家嫁了吧。你看,辉图,看你一落水,什么也不顾不就跳下去了。」
阿缧心里委屈,「那是,别人对你好,就得还这个情,不能欠人家的,人家小王爷送得起船呢,你就把你的人给他了,有人救了我,我可不是得要我的给人家。」
叔成听了,皱著眉说,「这也不是交换,你对我也很好,只是我,我还不是就没喜欢你。」最後几宇吐得几不可闻,已经是费力之极。
阿缧却是被触动伤心之处,眼泪没有办法停,「你也知道不是谁对你好就可以,那我可以不嫁吗?我就不嫁吗!」
叔成哄她,「好了,好了,我养你一辈子。养你一辈子总成了吧。」阿缧止住了哭,总算是笑了。
「那你想怎么样?是想做姑子还是想一辈子独身。」门「哗」地被推开,说这话却是北真没好气的声音。
叔成回身看了一下,皱起眉头,觉得他说话太不留情面。
阿缧忽地掀开被子,立起身来,「好,你是觉得我没有人要,缠著你家叔成是不是?」她把叔成那两个字咬的很响,惹得叔成一阵面红,偏偏北真环起手,大剌刺地看著阿缧,那意思明显就是,我就是这个意思,你能怎么样。
阿缧笑道,「你看我碍眼,姑娘我也不怕,我就是生来碍你的眼的,你能怎么样?」
北真还没说话,就传来辉图在外面「阿嚏阿嚏」的声音。过一会儿,辉图在外面勉强说到,「小王爷,让阿缧姑娘休息一下吧,她和秦爷也都折腾了一天了。」他一句话,中间还断了几次,都是在打喷嚏。说完了就走了。留著阿缧心里怅然若失。连叔成拉走北真也没在意。
北真和叔成两人出了门,北真突然扯住叔成,说,「来,你看这人是谁。」说著走到院中一人面前。
那人作了一揖,「秦爷好。」
叔成心想,可不知是哪里的朋友,怎么却认识我,但想著北真介绍的慎重,仔细一看,「啊」了一声,「可是百来?」
那人笑道,「正是。」他站在院中,不知道待了多久,脸上似笑非笑,叔成被他看了脸上发窘,心里想,他在屋外,可什么都听了去了,这一家子,打打闹闹的,够让人笑话的了。心里总觉得北真介绍总会是有层别的意思,但北真不说,他却又无从猜起。
这天晚间,北真回来的时候,就是见叔成在灯下做些活计,灯光暗,赶紧走过去把灯绳挑出来些,「不要眼睛了你。」说著一把搂过叔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