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成披上衣服,还没有开口说话,阿缧静静地开口,「您一走,书砚和墨琴也悄悄地搬走了,这里现在倒是真清静了。」
叔成望著这个心思伶俐的姑娘,「我把华府的事给辞了。」阿缧先一惊,眼睛便瞟了一眼叔成的手,默了一会,「爷可真有福气,想做什么就做了,也有人给爷担著,没让您少受一分罪。」
叔成仍自平和地说,「这以後我也总不会绣什么了,如叫我发个毒誓,就是手指头都烂了。免得你看不过眼。」
阿缧气得眼泪又掉了下来,「爷动这个心,发这个誓,还不是为了小王爷。您们俩是横竖是铁了心要一起了,还会管我看不看得过眼。」
「我心里总还是挂念你呢。我当你总是亲人呢,总怕你没个著落的,你以後可有什么打算呢?」
「爷这话说的,您又真的决心做了,又何必口口声声来说还挂念著我这个小奴婢,可不是折煞我吗?」说完背过身去。
叔成乾笑道,「我这不是随口问问。」
「所以爷心里想我早早地嫁了,免得拖累了爷。」说著跑了出去,在院门外迎面与辉图撞上。
阿缧一肚子气,「没长眼睛呀你!」
辉图仔细地看著她,「阿缧姑娘你怎么了。」
阿缧提高声音说,「没怎么,被我家爷嫌弃了,怕我没有人要,碍著他眼了。」
辉图不明白什么事,傻乎乎地说,「怎么会,阿缧姑娘是打著灯笼也难找的,怎么会没有人要,要是没有人要,我、我、我……」他半天吭不出一句来,但是话里面的意思却是明明白白的。
阿缧愣了一下,开口本想要骂,又想著辉图对自己总是好的,只叹了句,「怎么大家都是痴人。」眼一红,再掉下泪来,推开了他跑出了院门。
辉图愣了一下,终於是涨红了脸,冲著阿缧的背影叫,「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我不介意,你喜欢秦爷我也不介意,我只想你有个机会给我,让我照顾你。」阿缧的脚步顿了一下,仍是走了。
叔成在屋子里听著,还觉得有些脸红,又想到阿缧的一句,「怎么大家都是痴人。」一时心里思绪万千,心潮起伏。想著想著发起呆来。
辉图叩门进来打断他,「小王爷说,最近有些事,晚饭就不回来陪你吃了,你看你有什么想吃的,我去吩咐厨子给你准备。」
叔成有些失望,就说,「不用费心了,随便做点什么就好。」他看著辉图有心想说说阿缧的事儿。辉图却全无心思,木著睑一转头就走了。
接著几天,北真都留著叔成一个人空著。叔成又是纳闷,又是失望,一个人更显得影只形单,有的时候想事情想的入神会禁不住突然叫北真的名字,会想著北真是坐在自己身边的,而其实回答自己的不过是晚风吹过,或者是在窗外探个头的月亮。
有时忍不住想找机会碰碰北真,可是几次都只是听说小王爷在忙,也不知道是在忙什么,心里有时无端端有时会七上八下。
到了这日,有人晚上敲门,却是北真,正有些奇怪,北真样子却调皮,只伸半个脑袋进来细看,「哥,这几日我没来,有没有私藏了什么人在此。」
叔成一巴掌打在他头上,「胡说八道。」心里却是放宽了心的高兴。他见著北真开心,他可不是也跟著开心吗。
北真已经站直腰,冲後面一摆手,「抬上来。」叔成拉开门,就见两人进来,抬著一箱子。询问地看著北真。
北真只是冲他做鬼脸,再板起脸,「你们下去吧。」那几个人躬著腰退了下去。
叔成笑他,「你变脸可真快。」
北真便用手拉著自己的腮帮子左扯右扯,「快吗?」
叔成被他逗得乐了,被北真一挽手拉住,正色地问他,「我这些天听辉图说,你找我好几次,是不是想我了?」
叔成死不会承认,「不是,我是有正经事要和你说的。」
「得得,我听不得你和我来正经的,给你看看我给你送什么来了。」说著走到那箱子前掀开盖子,缓缓从里面拿出一样东西,他拿的还有些吃力,却是好大一件东西,叔成说,「要不要我帮忙。」
北真忙说,「你歇著,我来。」
叔成心里笑他逞强,就抱胸退开。
北真慢慢将那东西放在桌子上,把上面盖布一掀。
叔成定晴一看,大吃一惊,手慢慢放了下来,往前走了两步。北真搬在桌面上的,居然是一人高的一艘木制模型船。
北真将那船搬出放好,靠在叔成边上轻轻说,「哥,今天是你的生辰,我们好久没一起过了。」
叔成「啊」了一声,「我都不记得了。」
北真轻轻说,「我每年都记得,记在这里。」他指指自己的心窝。
叔成的手轻轻触摸著船,没有说话。
「来,我们看看船,你小时候不是很喜欢船的,我还记得你说你的理想就是想有一艘自己的船。」越说声音越小,看叔成一直不说话,问,「哥,你没不高兴吧。」他拘谨地说,「你看我,都不会说话,说了半天乱七八槽的,也不知道你懂不懂我的意思。」停了半天,「哥,你不是不喜欢吧,是不是这么多年不见,你的想法我猜错了。」说完很有些落漠,脸上的笑慢慢消失而去。「还是你怪我这么久没有理你?生气了?」
「怎么会,北真,你不要瞎猜。我只是感动地不知道说什么好,我都怕在你面前哭了,好丢脸。」北真拥著他,「真是的,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叔成忍著激动,看那船,就觉得两人又像是回到小时候在江边渔火之中。
半天才说,「小时候想要的只是一条小渔船,想都不敢想会能有这样一条大海船。」
「你喜欢才叫好,我和你说,这全是仿真做的。可惜只能玩玩,不能真的行走。」
那船做得精细,虽然是模型,却无一处不是与真的一样,船壳板之间不是平接的,而是搭接的,是叔成听说过的有人称之为「错装甲法」的造船法,船上还有可以或降或转支的平式梯形斜帆。北真轻轻拉开上面一层,居然连下面的舱房和排水都看得清楚。
叔成呐呐说,「真是太重的礼了,真像是作梦。」
北真豪迈地说,「就算是真的船我也不是送不去,不过可能就不是海船了。」想想又说,「海船也不是真的不行。」说著沉吟起来,叔成还真怕他去做了个真的海船来,忙说起,「现如今海禁。别做了错事,我在南方看到了人被处罚。」
「怎么你也知道了?」说著,北真皱起眉头,「也不是什么好事。若是如此,海防这块怎么说。皇帝也糊涂了些。」
叔成难得听他说起国家大事,也不知道怎么宽慰。又有些担忧,又想为他分忧。一时短了言语。
两人说了一晚上的话,依依不舍,又是笑著谈了好多小时候的趣事,又是互相来说了近年的事情。说话之间,叔成将那两只小布虎放於甲板上,「不知道这样随船而去是多快活的事情。」
北真也感叹,「我小时候也这样想过,那时我们在沙滩上玩,我就想要是那样和你在一起永远那样不知道多好。」
叔成听得有些痴,情不自禁地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说起这个,北真也扭捏起来,「好早了。」说著把嘴凑在叔成耳边,「那个时候,我想你,很喜欢你……」声音几不可闻,叔成就算没听清,也猜到大半,「谁知道你想什么呢。」微微别过头去,也很些不好意思。北真被他的话勾起了情意,狠狠地咬起叔成的耳朵,「就你特别狠心。」两个人难得有如此平和快乐的时间,叔成也扯动了情潮,由得北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