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序 By米胡
和也的小说很不同。
无法归类。
准备的说,单单用「耽美」两个字套上去,忒有些委屈了。
有许多女孩子,用一手流利舒畅的文章来幻想Gay的生活群体,在她们眼里,那是一个美伦美奂的国度。刚来到我们公司的一位新人曾偷偷向我打听,某位同事是不是Gay,我好奇地问为什么,她回答,因为他苍白,寡言,当然,还很英俊。
而据我所知,这位苍白寡言的型男,已经和他老婆恩爱生活了四年。
在那些单纯单纯透彻的女孩心中,类似「苍白寡言」这样的唯美符号,像是醒目的大字招牌,高高悬在同性恋世界的门口,那儿没有一丝的柴米油盐烟火气。而她们对耽美的迷恋,不带任何颓靡和委琐的心思,只是觉得「美」——两个男人,都是雄性的力量,都背负各自的责任,他们的爱是源自血液里的禁忌和悲怆,比起男女之爱的天然正道,他们更复杂,更纠葛,更有磁力,更美。
所以,当那些女孩开始写耽美时,对对同性恋世界的揣摩便多半是平面的,两个长得都不错的男人,一个相对阳刚些,另一个相对阴柔些。拿行话说,一个小攻,一个小受,套上男女爱情的模式,就这样满是少女绮思的作品,天真了些,也单薄了些。她们似乎更多地在满足自己的奇思妙想,抒发自己对美好爱情的阐释,却没有认真地给读者说一个丰润饱满的故事。
然后和也很不一样。刚读了《双虎缘》的开头,我就知道自己又碰到一位好作者了。
她一点都不着急。并不着急先把笔墨花在风月上。
而是大段铺陈了两位主人公少年时代的相识相知乃至割袍断义。将近一半的篇幅。
胆子真大。
只有对自己文笔真正自信的人,才敢这么一路悠闲有致地牵引着读者的心思。
而且,真的好看。
该有的起伏跌宕一应俱全,在作者的精心安排下,你会十分愿意先瞭解一个穷苦人家的孩子叔成,他的懂事和倔强。接着你会绕有兴致地看两个少年的冲突争执,两个同是虎年出生的孩子,都不服输,都不愿意受委屈,打成一团,再玩到一块儿,再互相喜欢,只不过贵为王爷的北真坦然承认了,穷孩子叔成还不明白自己爱上。
另一半篇幅,则是两人重遇後的种种。有了前半部分的铺垫,成年後的叔成和北真之间,戏剧冲突自然更具张力,是真正的男人与男人的对抗。原来的穷孩子已学会隐忍和退让,他知道什么是分寸;原来的王爷则经历官场险恶人情冷暖,他依然桀骛不逊。而由於这个故事从叔成和北真的童年开始说起,读者一路看著主人公的成长,他们成年後的个性便显得格外亲切真实,这不是两个扁平的符号式人物,是没法用苍白寡言来概括的。
而这两个立体的、鲜活的、个性背景均十分悬殊的家伙,他们之间产生的冲突纠葛,又该是多么精彩?
所以,如果你把《双虎缘》当作耽美小说来读,会享受到很多惊喜,这绝不是—般的耽美套路。
如果你以为这是一部规规矩矩的爱情小说,也没错,你可以读到一个十分漂亮的爱情故事。
而不管你是哪类读者,这部小说能吸引你一路读下去的特质,应该是「新鲜」。
这个词可以用来形容和也的所有小说,每一部均十分不同,十分新鲜。
希望你喜欢新鲜的味道。
第一章
江南,开春时节。
两岸杨柳拂地,江面水波荡漾,但见几个公子哥儿们坐着一船从江心慢慢荡来,是富家子弟借着赏春一起游玩。船上应景的有几名名妓相陪,弹着几曲琵琶,但听者并没有用心听,弹者也自然少了兴致,曲调并不算动人,只是好在还有几位擅长打趣的,时不时说几个笑话才算不太冷场。
船行至前方一处,几个洗衣娘正在河边洗衣,令人吃惊的是其中居然有一男孩,看上去年龄不大,也就十岁刚出头的模样。他混在女人群中,有模有样地敲打着洗衣棰,动作熟练,显然不是一天两天做此活计。
几个公子哥正无聊,不禁拿这男孩取笑起来。其中一人是知府的儿子,猛然一击掌说道,「我知他是谁,他娘在我府里帮着洗过衣服。他老爷子原来是个跑船的,没想到船出了事,翻了,连尸体也没找到。不过这孩子从小习得水性,你们且看我逗他来耍耍。」说着就大声叫了起来「叔成!叔成!」那孩子听到有人叫便立起身来向这边张望。
知府公子坏笑着唤着船家靠岸而去,随手从身边一女子的头上拔下一金花,站到船头对叔成说道,「我知你家困难,你娘也辛苦,你又是个懂事明理的孩子,我今天就做个主,让你有机会赚次大钱。」说着高举起手上的金花让叔成好看得见,「我把这金花扔入水中,你若能找着了,咱这里每个人均赏你五两银子,若你没做到,这个月,你娘在我家接的活汁,我可要让别人去做了。」
说着便用力将那钗子甩入河中间。几个公子均大笑起来,心里都小看这个男孩子,那知府公子说,「我这也不难,总好过大海里捞针吧。」说完便嘻笑着看这个孩子如何做是好。边上几个人又一阵哄笑。
那几个洗衣妇人明知这是拿叔成逗趣取乐之举,只有几个胆大的偷偷用同情的目光看向叔成,接着又低首不语。其余的均是头也不抬,只默默地顾着洗自己手上的衣物。
这叔成年龄不大,行事却沉稳,他站起身的时候,虽然只十岁大的光景,却隐隐有种不容小觑的味道,看那钗子入水,再听那众人大笑,并不露丝毫怯意和慌乱之色,不等笑声落定,二话不说,自将身上长物脱去,跳下水便向水中心游去。
河水里找个钗子,虽说是好过大海里捞针,但水有流性,又是乍暖初春时节,水面上哪有不冷的,众人看到这孩子就那么跳到河里,也都不禁惊呼起来。
叔成游泳速度很快,几个展臂已到江心,见他神勇,船上已经有人偷偷为他喝了声采。
到了江心,叔成扎个猛子下去,好一阵功夫才露出头来换了一口气後又接著扎了下去,想著定是在河床里细细摸索。那坐在知府公子边上的女子於心不忍,娇笑道:「陈公子,你别折腾人家小孩子了,找闷也不是这样找法,定是觉得我们姐妹弹琴不好,是我们的不是,不如来猜酒令,让那孩子上来吧,可别一会闹出了人命。」
那陈公子打开摺扇呵呵笑道,「这小家伙也是硬气,他真找不到上来说一声也就是了,求个饶,我哪里会和他小孩子计较。不过现在先看看他有多大本事了,不行再叫船夫去拉他上来就是。」他虽是呵呵笑著,口气却一点也不松动。
大家也知这会儿也不好劝了,两人是较上劲了,只相互看了一眼,不敢再说。
说话的功夫,却见叔成已向这边游来,船工用桨拉他上来,但见他沉著脸走到陈公子面前,将手上的金钗撩在桌上。但见他人脸色有些白,微有些喘气,仰著脸,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就瞅著这陈公子。上身赤裸,裤子往下滴著水,本来是很狼狈的时候,但他做得神勇,却没有一人笑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