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一次她绝对要狠下心来面对即将发生的一切。
管那个人到底回不回来,她都不可能原谅他。
她绝不会搬石头来砸自己的脚,因为,那太痛了。
她是怕痛的。所以痛一遍也就够了。
像当年那种失去最好朋友的痛苦,休想叫她再承受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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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他约她上山。
是夜,小夏岭山上星斗明亮得像是随时会坠下来变成一枚枚银币似的。
他说要为她摘下星光,让她闭上眼睛,等待那一片灿烂。
「可以了吗?」她闭上眼等待又等待。
「还没,再等一下。」他的声音听起来一会儿近一会儿远。
又过了一会儿,她忍不住又问:「可以张开眼睛了吗?」
「快好啦,再等等。」
她继续等待。
但实在忍不住,正想偷偷张开一只眼睛时,他双手从背后蒙住她的眼。
「娃娃,你想偷看。」
她因被捉包而脸红。「哪有!我是眼睛痒。」死不承认。
还好他没穷追猛打,只是从背后搂住她。
他们从小就很亲密,没有一般青少年性别上的隔阂,因此这样的靠近通常不会让她产生别的想法。但今夜有点不同……
也或许是从三年前的那一天起,情况就已经不同了。
刚进入国中时,他们经常手牵着手上下学,一如孩童时期一样。因此有一段时间,经常受到其他不认识的同学嘲笑。他们笑——
「哈哈哈,手牵手,羞羞脸,男生爱女生。」
也是通常,她会用武力来解决这样的纷争。
最后总是她嬴。因为她无法忍受不能牵他的手一起上下学,她必须嬴。
久而久之,同学被她「调教」成功,接受了男生女生之间,也可以单纯地牵手做好朋友。
是他先放开她的手。
「我们不能再牵手了。」有一天,他很严肃地宣布。
「为什么不能?」她已经用武力解决了所有的异议分子了,为什么不能?若还有人胆敢有其它意见,她可以再去揍扁那些多事的人。
「因为这样子真的太丢脸了。」他说:「我们不是小孩子了,所以不可以老是手牵着手。」看到她脸色不对劲,他改口道:「也许可以趁没有人在看的时候牵一下——」
然后她就揍了他,回家后还哭了好几天。
为什么要那么在意别人的眼光呢?难道连想怎么做自己,都不能由自己来决定吗?若真如此的话,当人有什么意思呢?
他们为此不理对方好几天,后来是他先低头的。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娃娃,你不要不理我。」
她不肯牵他的手、直到他主动把她挣扎不休的手捉进手里。
他总是张大手掌,将她生气的拳头密密地包覆住,直到她松开拳,才牢牢扣住她的五根手指。那时她才恍然发现,自己有多想念他握住她手的方式。他的手温不比她的温暖,但每当他主动握住她手的时候,总使她心中流过一阵暖意;那暖意总是轻易地就融化她的冰冷,使她一再原谅他。
「别再放开。」当时,她那么说。
她是认真的。她想他应该也很清楚。因为虽然他没有说话,但他脸上有着同样认真的表情。
好朋友应该就是要不离不弃,不然要怎么在一起直到永远呢?
然而她心里有一个小小角落也清楚地知道,他们之间的确和小时候有一点不同了,也许也或多或少地改变了一点点。但是她不愿意去讨论那细微的不同,因此她总是选择回避面对类似那样的问题。
她的经期在十四岁那年来临,胸部也开始发育,身体许多特征的改变都让她觉得羞怯,也让她注意起他与她之间的差异。
她有胸部——虽然很小——而他没有。
他有喉结,她则没有。
他甚至还长了一点点胡渣,经常要刮。
他们身上似乎都多了一些对方所没有的东西。(当然这是就露在衣服外面的部分来观察的。)这些不同,让他们在进入高中后,面对更多质疑的眼光。
班导以为他们在搞班对,不止一次暗示他们要「谨慎」一点。有一次还打算找他们俩上一堂「有套无碍」的健康教育。那真是太丢脸了,好在她找藉口规避掉那次的午休座谈。
同学们也以为他们是一对,经常拿他们的「感情」做文章。
真是很烦人的事,她也懒得解释。所幸小镇居民不多,大多同学都是以前就认识的熟面孔,只有少部分是新面孔,因此解释起来还不算太费力。
但难道,男生和女生之间就不能存在真正不变的友情吗?
她不懂。也不愿意认输。
她想他们之间,只要有人能够一直坚持下去,他们的联系就不会断。
而她习惯当那个比较坚持的人。
她知道她是有那么一点点故意地想要对他们之间的「差异问题」视而不见。
所以她不打算对于他们靠近时,身体所产生的热度做太多的联想。
毕竟又不是没这么靠近过。小时候他们还经常一起睡在一张床上好多次勒。
只不知为什么,当他靠近她耳边说话时,一股莫名的悸动便缓缓地在体内形成,今她忍不住颤抖。
「会冷?」他试着靠近她一些。
「不冷。」她闭着眼睛说,但不介意他想把温度分给她的友爱之举。
「真的?那么我现在要放开手哦。」他缓缓地放开遮住她双眼的手。「等我从一数到三,就张开眼睛。」
「好。」感觉到他离开她身边,失去了他的温暖,她忍不住又颤抖起来。
她听见他数到三,就睁开眼睛。
只见一束束的星光伴随着爆炸的声音从天际坠落。
满天的花火,如梦般在黑暗的天空中,为她十七岁这一年写下绚烂的记忆。
不知何时,他来到她身边紧紧牵着她的手。
他鲜少主动,然而她不及细究原因,只觉得满腔快乐几乎就像那星光般的灿烂花火一样,在胸中爆炸开来,一股强烈的情感涌进她的心中。
「娃娃,生日快乐。」
他燃起一支仙女棒递给她,真如他所承诺般,为她摘下了星光。
她捧着满手的星光,为那耀眼的光芒惊奇而迷醉。
根据小妈所说的,她在夏至日的夜里出生。慈爱育幼院的院长在夏至夜里在育幼院门口发现刚出生的她;三年后的同一天,她第一次遇见大爹和小爹。
「为什么是今天?」她轻声地问。她下礼拜才生日的。
他站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一同看着仍在燃放的花火,眼神好温柔。
「因为我觉得今天很适合啊。」
适合做什么?当时她满腔的幸福让她没有追问。
后来她才知道,他的意思是:适合道别。
一个礼拜后,夏至日到来的那天,他离开了她。
十七岁那年的夏天,充满了欢乐与忧伤。
如今想来,那些欢乐,或许都是忧伤的前奏。
从此她再也不过生日,今年该是第十个不过生日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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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呆地看着眼前的黄昏玫瑰好半晌,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她抬起脸庞,看着官老爷那张在年轻时候应该与他极为神似的脸庞。这就是家族遗传吧。
不像她,她跟小妈其实一点都不像,小妈是个大美人,而她……唉。
「想说什么?小姑娘。」官老爷似乎读出她的思绪。这老奸巨猾的老头!
她抿了抿嘴。「信不信你孙子要敢出现在我面前,我会一拳打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