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过半个月的会诊之后,确定了是良性的肿瘤,定下了手术时间,并不需要切除子宫是个最大的好消息,毕竟,美儿一直期望生个孩子。
趁着在纽约的一些闲暇功夫,他到布罗迪设在纽约的美国总部去进行了几周的参观和会议,雪梨最近一直在意大利,美国总部中除了留守的四位秘书主要负责各项事务外,麦加利也得到了极大的「尊重」——他的要求没有人反驳,连调动大量金钱的计画,也只是雪梨一个电话说同意就可以了。依旧是沉默的男人,但也是权高位重的,只是,那种寂寂的眼神,应该说是冷酷呢还是无情?总是充满了一切无所谓的冰冷。
在总部看到刚刚从南美回来的莉莉丝,有着父亲的蓝色眼睛的她长的比实际年龄成熟,带着意大利北部人的丰满体格,什么时候她从一个说话害羞、满脸雀斑的小女孩变成了现在这样穿着套装行事干练的女强人?她还是跟麻卡帕因很亲。
「托尼!」远远的她喊着,扬起手里的档案夹,虽然裙子很紧还是小跑着过来了。
「托尼,怎么有时间过来这里?你妻子怎样了?」她拨着掉下来的金色长发笑问,麻卡帕因也微笑着用一直以来的大哥哥的口吻对她说:「嗯,抽空过来谈点事情,你没有跟雪梨回去?」
「嗯,爸爸叫雪梨回去,我想过几天如果需要我回去就去看看——九月的舞会托尼一定要抽时间来参加啊!」
「一定。」
感觉她似乎活泼了不少,举手投足兴高采烈。雪梨向来亲近这个妹妹和弟弟艾尔,性格孤僻的凯琳则比较疏远整个家族的人。
是在为艾尔高兴吗?旁边的人都在等着她,她摇了摇手告别了麻卡帕因,快步走向一群人之中去。
回到医院,美儿依旧不怎么吃东西。虽然她自己说是对抗生素药物的反应,但她吃过东西之后有时候会呕吐,不吃东西的话,那异常苍白的脸孔还是很让人担心。本来就身材娇小的美儿变得更加瘦弱,抚摸着她小小的额头,沉沉睡去的小妻子,好像生命力娇弱的小花。
手术定在了两天之后,风险并不大、非常成功的手术,在医院休养了二周之后,他陪美儿回纽约她父母家,那是美儿从小住惯的房子,熟悉她胃口、从小为她做饭的厨师,体贴年长的佣人,还有每天都能陪她聊天给她读报的母亲,美儿的脸色渐渐的好起来,麻卡帕因放心的让她在家里休养,自己每周奔波在本州和纽约、华盛顿之间。
七月的舞会美儿不能参加,独自前往的麻卡帕因坐上飞机之后才猛然觉得:夏天已经笼罩了晚热的华盛顿,有多长时间,没有抬头去看窗外的景色变化了?这一去,地球那边的南非,又将是秋冬之间,已经有两、三份报告锁在内华达办公室的抽屉里没有来得及看,也许是知道自己的肉体已经太过疲惫,心灵就自动拒绝被那个人再刺伤了吧?
七月五日从华盛顿的国庆会场出来直接去机场,直飞开普敦,下了飞机之后登上迎接客人的大型游艇再向北走,到与纳米比亚接壤的亚历山大贝城,大约两小时的海路中,麻卡帕因特意打电话问候在纽约的美儿,她躺在床上接了电话,说很遗憾这次不能到非洲来看看,拿着电话到甲板上去,告诉她其实海鸟的叫声和海浪声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果真是南半球的秋冬,景色与美国的秋景完全不同,沿着海岸线一直在浪尖上奔驰的游艇可以观赏着内陆平原的浅绿茸茸大地,这次只带了卡兹来,罗伯留在本州负责办公室事务。不知道向山是否来了?船员送过电话来,说是雪梨打来的。
「托尼你来了,我可能明天到,你先休息。」
「今年怎么这么忙?意大利那边有事?」麻卡帕因很好奇,雪梨向来习惯迎接客人而不是主人反而姗姗来迟,雪梨嗯了一声,似乎在电话那边轻笑了一下:「是啊,有点小事。」
虽然很想问问向山的近况,却终究还是忍住了。
麻卡帕因乘车来到亚历山大贝城城郊的牧场,这里的规模并不大,主体只有四栋建筑物坐落在山谷中,一路上彷佛是个野生动物园一般用栅栏围起了很多饲养栏,雪梨喜欢居住在山谷和湖水之间,这里也有一个由河流所汇集而成的小小湖泊,刚刚下车就看到几位公司的人骑着马悠游而来,气温并没有想像中低,这里毕竟是热带地区,招手示意了一下,麻卡帕因坐了太长时间的飞机,顾不得跟他们打招呼,只想先好好洗个澡。
卡兹把旅行包的衣服挂好之后,麻卡帕因洗过澡换了衣服,送午餐来的佣人也拿捏好了时间敲门送餐。
在卡兹走之前,麻卡帕因想了想,招手让他过来。
「去拿一份会议的宾客名单,我睡一下,你把名单放我这里就去休息吧。」
卡兹领命而去。
这个岛屿上没有雪梨在,似乎没有什么热闹降临的感觉,睡着之后醒来的时候感觉很安静,起床之后又洗了个脸,时差略好一点,卡兹拿来的宾客名单放在客厅的桌子上,扫了一遍。由姓名字母排列的宾客名单中也有向山,但到达栏尚未标记。不知道他会不会与雪梨一起到?放下名单打电话到总机去要晚餐,从准备的主菜里点了推荐的烤山羊肉排,其他就懒的再说话的让厨师自行安排了。对于吃的东西,外卖的速食和精致的大餐,麻卡帕因都可以咽得下去,能欣赏美食的同时也能不挑剔的及时填饱肚子。
湖边的景色在薄薄的秋夜暮色中带着一股仿佛欧洲大陆那样的宁静恬然,一件外套在夜风里感觉到丝丝寒意,他抱紧了双臂,奇怪的是脑子那些纷乱的思绪,在这样的夜色和水色被淡忘,很纯粹的想起了向山,不饱含欲望的想起了他,眼前的湖上的风,如果他也能同在这里,同享受这份宁静,让这样的风一起吹拂,恬然到忘记一切的暗色暮岚,染上身体与心的傍晚美景,只是这样想想,就会让胸口充满了酸楚起来的悲伤。
过去的悲伤和以后的幸福,为什么能够治愈你和让你幸福的那个人不是我?
爱是自私的。
这种时候,又气又恨,加上一股茫然的孤独感就涌进口中,束手无策的爱不知道怎样能让他了解!?
这是个死结吧。
在那里坐了很长的时间,他几乎要化成夜色里的一部分。
寒冷的空气袭过衣服浸进来了,他想起身离开湖岸,那边的树丛里却响起了脚步声,并不是特意的躲藏只是不怎么希望被人看到,周围看了看,麻卡帕因滑向下面一块较低的岩石,把自己藏在了岸边礁石的阴影中去。
「我以为你会跟她一起回来。」
女人在说话的声音,也许是因为黑夜的海边而没有压低,带着一些抵触的情绪,却是在跟情人撒娇的口吻。
这个声音在麻卡帕因耳朵里听起来非常熟悉,带着一点拖音的口音,刻意或者不刻意的流露出意大利腔。
他屏息着等待答语。
一丝烟草的涩味在空气中漫开,被这个烟味遮盖住了那男人的嗓音:
「她要等向山。」
怦。
心脏跳了一下。
为了向山这个名字也是听出来了这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