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国人,以前是陆军。」
「哦?」虽然能想到他是军队里出来的,但看起来年纪也最多不过三十岁。「家人呢?怎么到布罗迪集团?」带着只是微笑闲聊的口吻,示意他坐下聊。卡兹也坐下喝着手里的咖啡,仍带着平时的拘谨小心回答他的问题:「有个妹妹,就是上次住院的时候您也见过的——」想起来上次中枪的时候远从波士顿来看他的女子,当时躺在病床上,只是由秘书带进来见了匆匆的一面。卡兹还在继续讲下去:「我退役之后就被军队的长官推荐到布罗迪集团,然后去南亚的新加坡训练了半年,之后就在美国总部。」
「哦?」
「南亚的啊,是向山负责吗?」
「——不,向山先生只是亚洲分公司的负责人,所以也管理那边的训练基地,我们的训练师跟向山先生很熟。」
「这样啊。」
远远看到秘书罗伯飞快的走过来,应该是会议开始了,卡兹接过他的咖啡纸杯,会议漫长,如果找一个熟悉的调查局的人,应该找哪个?相对比较熟的人选不是没有,但这调查并不想让雪梨知道。
约了调查局的一个处长,他很谨慎的说会来赴约。在汽车里等着,这个寂静的住宅区里停着他这样的黑色轿车并不起眼,走路过来的那个处长戴着普通的眼镜,长相也普普通通,平凡的起皱西装,不过谈起事情来的时候说话方式简单干脆,有礼貌的问了问情况,听到向山弘义的名字之后,迟疑了一下就询问:「这,布罗迪的?」
「是的,是捐助者之一,只是想知道一下他过去的经历,作为我们是否接受捐助的参考。」
这个理由是说得过去的,如果接受了来历不明的政治资金以后会被对手引发争论,这位叫易斯的处长点了点头,把做笔记的小本子放回到自己外套的口袋里,然后推了一下眼镜架,再抬头问:「参议员希望我调查到什么程度?」
征询的目光藏在谦虚谨慎的外表下——什么程度?
「大概,过去的事,现在的,还有就是他身边的人——能查多少就查多少吧。」
「是,我明白了。」他低下头又把笔记本掏出来:「我会把报告陆续寄给您,用本局的加密邮件直接寄到您的办公室是相对安全的方法。」
「辛苦了。」
***
报告大部分是列印的纸稿,是易斯去了解之后记下然后亲自打成报告,充满了口语化的一些叙述,数位和年代组合起来的一些经历,隐藏在普通文字下的「向山」这个名字代表的那个活生生的个体!
出生年月日,比雪梨小两岁,比自己小四岁,今年刚刚好是二十九岁。
出生地,日本,神奈川县的横滨市,家族传统的组织名字为义影会,现在的名称则是义影纵横联合,句号之后是解释。一种称呼,现在大约已经联合了关东关西整个本州的黑道势力,可以算是日本影响力第一的黑道组织。
教育——小学,果然是法国图卢兹的SELLE学院。看了看年份,他到的那年,是自己留在那里的最后几个月,怪不得没有什么印象。而雪梨与他同在一个学校。六年之后,雪梨到美国上大学,而两年之后向山也到美国上同一所大学,并居住在雪梨位于学校旁边的公寓楼里。
夜晚坐在适合阅读的灯光下读着这些,仿佛是一页一页向山的缩影。
麻卡帕因喜欢待在太皓湖边的牧场,渐渐热起来的空气还没有侵蚀到这里来,开着窗户在夜晚飘动着绿蓝的纱帘。从落地窗看出去,看到了湖滨花房的灯光。自从那个夏天之后,麻卡帕因也根据记忆叫人建起了一座玻璃花房,虽然工匠对建起又拆掉又建起的过程有点迷惑,还是尽量的回复了那个盛夏雨夜的玻璃屋。
风有着湖水的湿润气息,这所房子里仿佛还记着,他的身影,雪梨的微笑,麦加利的沉默。
记忆,刻在心里,只是身处在这样的空间里,就能沉浸在经过保鲜的回忆中,不愿醒来。
纸张翻动的时候有着嚓嚓的响声,向山的名字用英文写着,在指尖下面滑过去——他的皮肤摸起来非常的冰冷,并不健壮的肌肉细细的分布在肌肤下,甚至也没有什么毛发,从脸孔看不出来的苍白——其实他的反应很大,似乎耻辱又无法控制的颤抖让他的肌肤一碰就神经质的抽搐。
眼睛看过去的文字变得跳跃,似乎因为视线和手都在颤抖的缘故。
十九岁读完本科课程的他回到日本,在日本停留了三年的时间之后又来到美国出现,不久后又回到日本,至今则在日美两国来往,拥有意大利和法国国籍,现已正式放弃日本国籍——眼睛一跳,竟然已经放弃了?
第一份报告几乎就是个记事表,用年月日列出了向山的人生。
最后有一段话——
在其回日本的三年间和回到美国的确切时间,多方查寻的记录都是空白,下月有交流会议到日本去,希望能调到一些日本方面的情报后,再做汇报。
美国、日本?
似乎听过向山说过这两个连在一起的词。
那四指的伤口,他用右手食指摸着,露着很平和放松的表情说着——
「从美国回到日本的时候,整合东京的势力之后为平息全国联合会的怒火而自己切下来了。」
「就在切下之后,我消灭了在场的所有老头子们。」
其实想想,他这么年轻能够达到现在的地位,雪梨在背后的支撑简直就是决定性的力量——倒也不奇怪,雪梨周围的朋友有许多这样的人,不过对向山也许比较特别一些,从小就在一起,可见宠信。对自己,雪梨也不过是开始的一般笼络,直到他决定从政之后给予了一定的帮助,真正的插手他的事务还是当选了参议员之后。
想来向山应该就是她一直一手扶持的吧?从小时候到日本而后一直到今天成为布罗迪的亚洲分公司负责人。
但也并非是爱情吧。
那样的亲密但同时保持着尊重,向山在雪梨身边的时候不像是一个下属反而类似于保镖的角色,明明那么多的秘书保镖,重要的雕板是向山亲自去夺取,甚至雪梨在性命攸关的场合带的人也是向山——兄弟?最能干的「宝贝」。
还有「我的人!」。
雪梨无论怎样称呼他,都是有着对其他的负责人不同的亲昵感。
垂下头,那些纸张从手心里滑下去,麻卡帕因抬起脸,让僵硬麻木的脸朝着窗口外的夜空。
无限广大的空间让思绪可以延展的更阔大。
雪梨喜欢麦加利。
无论他多么危险和不可信任,她依旧是给了整个布罗迪没有人可以比拟的特权,任何一个人都冷眼看着那巨大权力的流动和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关系的持续。麦加利是怎样想的?
有的时候觉得向山讨厌麦加利也许他们是一样沉静又残酷的人吧?
而向山这样觉得了,雪梨为什么不这样觉得呢?
向山与雪梨聊这些事吗?如果他讨厌麦加利,为什么不向雪梨表达反对呢?又或者,他等待着雪梨自己发现?
今年的年会应该还是在冬天举行,不知道,是否能看得到向山。
五月中,从日本回来的易斯送来的第二份关于向山及义影会在日本的调查报告与布罗迪提前在七月中召开本年年会的通知一起到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