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山却在微笑着……
带着一点彻底放弃,又或者说放纵又如何的放肆感觉,他松开了手也挣开了他的手,远离开一步,再次独自挺立在风雨里,轻轻的弯起了嘴角那样微笑着,微笑着对着麻卡帕因说着:「傻瓜……」
什么叫傻瓜呢?
爱你是傻瓜?
自己是傻瓜?
我是傻瓜啊!
所以扭曲在这些爱恨里挣扎而依旧心甘情愿!
用力的擦去满眼涨满的泪水,低下头的麻卡帕因听到了向山重又开始的低声哼唱,望向大海,没有伞,让黑发扬在雨里,让浪敲打席卷着双脚,向山的侧脸只有嘴唇在颤抖着,哼唱着刚刚那首歌,熟悉的曲子,日语在缓慢的述说着,一句一句。
曾经在灼热的夏夜里听过,觉得它是苦涩的,现在听来,他的声音失去了往昔那样的清亮,代替了泪水的雨水,代替了哀嚎的低哑歌声,没有悲伤,只是充满了、不能用眼泪和呼喊来表达的绝望啊!
许久,许久,听者与唱者如这海角上两尊失去了人类知觉的雕塑。
「它是什么意思?」
静静的躺在他的怀里,向山已冰冷到失去知觉的躯体顺从的让麻卡帕因横抱起来,头颅轻轻的垂着,抵着他同样因为寒冷而颤抖的胸膛,缓缓的合起了眼睛。却一句句翻译给他听那首歌——
梦想着共同呵护这份爱
却总是互相伤害
多少次听你说我爱你
没有爱甚至无法活下去
让我们把双眼闭上
别让悲伤的歇破坏我们爱的共鸣
在吱吱响的床上与其保持温柔
不如紧紧地抱紧对方
然后我们在闭上双眼
让爱在悲歌中永不褪色
尾崎丰:I love YOU
被他抱着走进房子,向山也没有怕被人看到的任何抵抗动作,那顺从的趴伏在肩膀上的手臂和脸孔,手腕的骨节磕疼了麻卡帕因的颈子,仿佛麻卡帕因还有一丝热量,而他本能的依靠而来。
贴身伺候的佣人看到他们湿淋淋的走进来,一边动作伶俐的收拾麻卡帕因甩掉的湿鞋,一边通知楼上的佣人准备浴室。
所以当麻卡帕因一鼓作气几乎是急促的跑上二楼,浴室里已经充满了热气腾腾的水烟。把向山放在芬兰木的长条凳上,动手脱掉他滴着水的毛衣、衬衫和长裤,双臂垂下的向山一直闭着眼睛,接触到热水就宛如得到救赎,复苏般轻喘着,沉到水里去。
浴室整个用松木包裹,窗玻璃上刚过的冷雨留下道道水迹,阔大的蕉叶也被吹拂得东倒西歪,落地窗边摆放的大白瓷花盆里娇艳的温室紫罗兰和大朵艳黄色孟加拉玫瑰散发着醉人香味,沉静下来的两人只在哗哗的水声里驱散躯体的寒意。
向山动也不动的沉在热水中,眼睛闭着静静听雨打风吹的点点滴滴,那玻璃外的海滩与绿丛东摇西晃,急风骤雨,两团气流交错相遇之后就这么停滞不前了,从容的,把这一场雨执意着缠绵下去,天地和水与空气之间只有彼此可以倚赖的暖意,被隔绝,反而容易柔软。
皮肤团团染上水气的红韵,向山的脸近的好像梦里曾臆想过的那样,伸出了手去抚摸他的侧脸,因为与水同温而自如接受了的他的颊,同样暖和如梦。
然后忽然而然、自然而然的,自己已经拥有了可以拥有他的权利。
动作,只需要伸手、拥住、抱起、放下,蜷缩起来脊骨突现的身体显出不习惯别人碰触的僵硬。
***
需要吃的药不多,食物也逐渐从流质过渡了正常,天色渐渐昏暗,雨势变得连绵徘徊,让向山靠在自己怀中,什么话都没有,只剩下呼吸声,向山的侧脸略有所思的样子,却不是非常渴望去弄明白他在想什么。
之前的自己崇尚着有话直接说明白、想要就伸出手去夺取的性格,但是还是有很多东西在语言和行动之外,只需要贴近他就能明白的。
如同母亲知道孩子怎样哭是饿,怎样哭是疼,孩子也知道母亲的眉眼之间,怎样是生气了怎样是心情大好,只要贴近,只要贴近,能听到呼吸的距离,就是拥有和知道他。
雨很大,没有谈什么,只是互相依存着,向山的眼角的光芒也一点点平和下去,失去了骨节僵硬的手在麻卡帕因的手心里一点点暖热,左手掌那断指的伤疤在这样的雨天如同肩膀上的伤口一样又涨又麻吧?
永远都铭刻在肉体上的记号意味着记忆不会消失,不管是甘酸还是苦涩的记忆。
听雨疯狂唱歌,胸口和脑海里唱的歌比雨声还清晰,似梦似醒,时间过的太慢还是太快,都已经不再记得,向山沉沉的睡下去,似乎有轻轻的湿润的唇流连在唇上,什么也不用想,太累,什么都不想,向后倒,总知道有个温暖的地方可以靠住,退回去,躺下来,人生的路总有一条可以继续走下去。
轻轻舔噬过他的唇,已经沉沉入睡的他没有回应,只是呼吸的气息缓缓的暖暖的,抚摸着他的下颔和颊骨,明静的灯光洒满他的额,给他罩上了一片柔和,搂着他,不敢太用力,不敢太放肆,忍耐住想将他融合掉的紧紧拥抱和窗外雨点般狂急的吻,从他的睫毛直到蹙起来的眉头,鲜血淋漓的心,掌心、颈子……
***
二周之后,恰好是耶诞节那天,麻卡帕因的妻子早产生下一对双胞胎,一个男孩一个女孩虽然看起来像是实验室里的小白老鼠,红红皱皱的皮肤缩成一团,但幸好都健康。
之前一天,向山离开托尼岛回日本了。
新年过的匆匆忙忙,春天快要过完的时候他才听布罗迪的人提起,那位许丽裳死时同样留下了一个早产的婴儿。向山的第一个孩子,是个男孩。
小孩子很可爱啊!
似乎短短几个月,就从红皮肤的小老鼠仅凭着液体的牛奶被吹起来,一天天变得白白胖胖,忙碌起来一、两周才能见一次孩子,麻卡帕因更惊讶于这种变化。不知道什么地方蹦出来的父爱暖暖的涨满了胸口。
但是经过这次艰难的生产,美儿的身体受了很大的损伤,严重的贫血和心脏病让她大约必须在医院留半年左右,为了方便她看到孩子,孩子和麻卡帕因都没有回本州,在纽约也有岳母能照顾。
两个孩子非常相似,都有着麻卡帕因的湛蓝色眼睛和美儿浓浓的浅金色头发、细致雪白的皮肤,特别是总喜欢咯咯笑着的女儿总是张着手臂在保姆怀里要他抱,人见人爱的小公主在纽约的社交圈名声响亮,麻卡帕因在很多场合都最少要被五十个人以上说「恭喜!」、「听说小公主特别可爱啊!」等等……
天热了起来,已经积压了太多的工作必须回本州去,美儿的脸色好得多了,每天靠药物控制着血压和心脏,起居都需要精心专业的照顾,已经看好了佛州的几家专业疗养医院,孩子们扭动着,已经会爬的女儿和喜欢在保姆的怀里蹦蹦跳跳的儿子,他们还没有给孩子起名,美儿说就取麻卡帕因死去的母亲的名字「塞琳娜」和美儿父亲的中间名「佛德」。
「很好听的名字。」
亲了亲她的额头,虽然知道自己的话和动作只是甜言蜜语,但她那虚弱的眼睛似乎除了这样的甜言蜜语外无法安慰。
***
这一年从五月开始整个美国就热得发烫,城市好像要被烧着,美儿去了气候比较温和的苏必利尔湖的霍顿城休养,湖南岸的安静小镇和设施优良的医院附属疗养院都对她的病情有好处,孩子送回相对凉爽的本州,麻卡帕因一个人奔波在焦烤的华盛顿,对没完没了的会议和宴会厌烦到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