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仅仅只有自己的安全啊。
「您应该休息一下了。」卡兹这样提醒着,夜深了,麻卡帕因点了点头:「医院那边?」
「是,我现在过去医院那边探望夫人,晚上我在隔壁房间。明天早上我来接您。」对于麻卡帕因的安全卡兹一向要亲力亲为。拍了拍他的肩膀,麻卡帕因回答:「好,谢谢。」
走回卧室,揭开向山身上的毛毯,用自己的眼光确认,他真的变的这样消瘦了。
肩骨、背骨耸起,胸口也薄薄的只剩下一层皮肉,胯骨明显的突现,腿变得又细又长,以前虽然也是瘦削的体形,但他总是充满了黑沉危险般的爆发劲道,是随时可以跳起来猛击的毒蛇。
在暗淡的灯光下看得到他左臂间密密麻麻的针孔,从针孔的走向能看到血管的流动方向,他几乎是非常准的瞄准了血管的位置扎进去针头,顺着几条大的静脉血管婉蜒而下的针孔排列着,白色浴袍因为他的翻动而微微敞开,麻卡帕因忍不住去揭开浴袍下摆看了看他的腿根,果然同样有针孔,残留着血痕伤疤的针孔让那条动脉都肿胀着……
应该叫人送点镇静的药来吧?
如果他再发作的话,自己一个人不知道是否能压制得住他?而且他不想让不相干的保镖看到他。
麻卡帕因就在床头打电话给自己的私人医生,让他送一些强力的医用镇静剂。
带着身体的困倦和精神上的放松,这样侧着睑,望着近在咫尺的向山的脸,麻卡帕因疲惫地侧身在床沿睡着了。
在向山低声的呻吟中惊醒的麻卡帕因看到向山在翻来覆去,摇晃下睡意朦胧的头,麻卡帕因第一反应是想去捉住向山狂乱在身上抓动的双手。向山在喘息中低声嘶喊着:痒!痒!似乎有什么在身上爬动一般他颤抖着身体抽搐着摇晃,头也在摆动着,双手拼命的抓搔着皮肤……
怎么会痒呢?
麻卡帕因看着他狂乱的手,本来就扭的不紧的浴袍在猛烈的动作中露出了他的上半身,明明是什么也没有的肌肤他的十指仿佛那是无感觉的皮革般狠狠的抓搔下去,带起赤红的一道道痕迹!
「哪里痒?」
看不下去他尖锐的抓伤自己的动作,麻卡帕因将他的手捉住,再这样抓下去会把皮肤都抓烂,代替他的手,麻卡帕因抚摸着那泛红的皮肤,似乎是将他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整个的抱住他的上半身,搂着他的腰,抚摸着他的背,搓揉着,缓解他抽搐身体的意识混乱。
向山涣散的眼神望着麻卡帕因,无法控制瞳孔的放大缩小,仅仅是无意识的望着上方,躯体抽动,两条手紧抓住了麻卡帕因的衣服,似乎很满足那为他搓揉皮肤的他的双手,微微呻吟的喘息不可抑止的充满了蛊惑感……
然后仿佛十几分钟,他叹息一般长喘了一口气,平静下来了。
他的瞳孔也突然间睁大,仿佛是黑夜与白日交替时候的猫眼,睁大之后刹那光芒尽散。
紧紧抓着麻卡帕因衣襟的手也陡然散失了力量,绷紧的身躯松弛的仿佛高潮散尽了,力量从肉体里迸发而出,汗水从肌肤里渗出来,然后就是无尽的低微的喘息了。
用毛巾擦去他的汗水,向山逐渐形成焦点的眼睛似乎凝固在了他的身上:「麻卡、麻卡?」
有多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这样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麻卡帕因猛然抬起头,看到他用困惑的眼光看着自己,嘴巴不成形的无声的在喃喃着,还在梦里一样,很久很久之前,他这样张开唇,呼唤着,带着微笑的。
「麻卡!」
「我在这!」
麻卡帕因握住了他的手,手腕上白色的纱布包裹着伤口,向山似乎想甩开,但是完全无法使力。
「我爱你……」
有千言万语要说,麻卡帕因张开嘴渗漏而出的,却只有这样一句短促的,叹息一般的话。
这样的一句话似乎勾起了他的什么心情,向山的眼睛里充满了矛盾和挣扎,甚至一丝丝苦痛!
痛苦是应该的吧?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大笑出声,那个女人死的真应该!真幸运!因为她让你这么痛苦,否则命运又怎会让你依旧回顾我!
我该下地狱吧!可是我不怕!因为撒旦答应了我的祈求吧?
虽然想笑,望到他的痛苦却如同传染病一般感染到麻卡帕因的身上来!
眼泪滚落,无意识,无痛苦的滚落着。
将他的手和他的伤包在自己的掌心,再用自己的唇去熨贴、呵护,没有所谓性的意思,只是需要安慰和给予安慰,只会用自己的怀抱紧紧的,搂住他,因为天这样冷,冷冷的脸孔下,他那颗千疮百孔的心需要拥抱。
「没事的,向山,没关系。」
明明是自己在流着泪,却拼命的想安慰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现在什么话对他是有意义的,更不知道他有如此爱那个女人!但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我感觉到你的痛,同样的痛,但对自己说——没关系的!没事的!痛,让痛过去吧!没关系的!
整座城市被雪覆盖住了,白色,潮湿。
无限的黑夜如此漫长,在汗水和麻卡帕因的泪水中,向山发出了如同雪梨一样的深深的叹息。
***
天色刚刚亮起来,快步走过医院的长廊,看过了加护病房的美儿,麻卡帕因快步走向下一层的外科病房去看小林。
小林正式向麻卡帕因介绍那一直只知道叫金的保镖的名字:金阮。
韩国名!?
但是现在已经顾不得惊讶那么多了,问起小林的伤势,他举着挂在胸前的石膏手臂:「我想今天就可以走了吧?回去慢慢养伤,在这里我不放心。」有很多问题想问小林,但在这里人来人往实在顾忌太多,那个保镖又知道多少?那些亲热的举动会让他觉得不正常吗?
麻卡帕因匆匆忙忙点了点头:「我让秘书去帮你办出院手续,卡兹在那边。」
工作的时候雪梨打了电话过来问向山的情况,提到「毒瘾」两个字,她沉默了一阵,那悠悠的叹息甚至不用发出声音,麻卡帕因都能听得到——她在欧洲,问起了纽约的暴风雪,很冷吧?眼前浮出了早晨离开时苍白的光线里向山沉睡的脸,曾伸出指尖去触摸着,那样干涩,整个下塌的肌肤缺水份缺营养,连喝水都不停的呕吐。
「我心爱的人正在受苦。」
只是这样说,雪梨也并不会以为他是在说躺在医院里的妻子,她沉默了。片刻之后,她叹息一般叫着他的名字:「托尼,托尼,不要这样子,阿义他吃太多苦了,你还忍心让他再尝试你所谓的『爱情』吗!」
雪梨丢下了耳机用了免持听筒模式,麻卡帕因可以听到整个空间里回荡的她的声音,可以听到她叫保镖离开、她躺上沙发、她倒了杯酒、她喝了一口之后,用一种带上了遥远的苦涩的声音,说起了向山的毒瘾。
「小林,还有一个你没见过,在日本国内代理当向山家的义影联合会代理会长职务、叫松井的,两个人都是他们家族里世代的下属。但是他现在这么信任他们,却是因为当年的凄惨斗争换来的『信任』。」
似乎在感叹,那些冰冷的酒通过电波传过来,麻卡帕因也想喝一杯了。
办公室的一扇门外就是热情和繁杂的工作人员,而独处在这个空间里的参议员本人却冷得颤抖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