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祥和的温暖。
人们笑着、旋转着,视线里闪过与黑裙和钻石相映成辉的雪梨的脸孔,应该先走过去打个招呼吧?嗯,卡兹拿的那杯酒就让他喝了吧,先带着美儿一起去打声招呼。
一侧头间,右边肩膀突然钻进了一股巨大的力量!
然后爆开!
麻卡帕因转过脸,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右肩爆开一朵硕大的血花!
爆裂、开放、喷然,那是一刹那的事——
有人在尖叫,那是站在麻卡帕因旁边,刚刚好撞到麻卡帕因的一位中年女士,如箭一样喷出的血直扑了她整张脸,歇斯底里的尖叫从那矮小的身躯里爆出来,压倒了音乐和嚣杂。
有人在扑过来,那是卡兹,扔掉了手里的酒杯,扑了过来!
另个方向也有人推开拥挤的人群扑来,那是美儿,她惊骇的蓝眼睛显得前所未有的大。
麻卡帕因只是扫了一眼他们,其实是望了一眼之后,他立刻抬起了脸,往上看去。
然后他的眼睛,从瞄准镜的玻璃中,正视住了向山的黑色的冷酷的眼睛!
向山倒挂在一架直升飞机拖拽着的标语下方,整个身体裹在大红色的标语里,仿佛是一个特意做在标语下方的重物。
而他倒挂着,头冲下,隔着狙击步枪的瞄准镜,与麻卡帕因的绿色眼睛深深对视:
——你果然,来杀我了。
——不要避啊!我来杀你了。
第七章
麻卡帕因笑了,在一片人声尖叫在一片喧闹里在无数的人海里,他对着瞄准镜,笑了。
他站直了,在十字型的瞄准镜里,对着向山,深深的,笑了。
向山对着他的笑脸扣动了扳机。
虽然那张笑脸带着比哭还难看的悲伤。
有什么可悲伤的呢?你觉得你不该死吗?!你该被我碎尸万段地杀死!!!
麻卡帕因没有脑袋开花的死掉,卡兹扑过来,凌空飞扑的力量之大,带着麻卡帕因扑倒在人群之中的同时,两个人缠在一起,卡兹满身都沾上了他的血,而向山射出的第二颗子弹,钉在了卡兹的背里!
哼!
向山借着系在腰里的钢扣,腿一弯,整个人再倒立回去,那种倒立瞄准的脑充血感觉骤然复苏,推上特制的极细子弹,向山不管从耳机里吼着的警告:再停留有危险!再停留有危险!再次如同跃入大海一般,头冲下,用脚勾住在直升机巨大的声响和阵风里不停飘动的钢索:
头冲下,在摇荡着保持平衡,在十字瞄准镜里寻找人群中的麻卡帕因!
麻卡帕因的肩膀皮肉豁开,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卡兹把他压在自己身下,在一片尖叫的人群中,尽管被踩踏着,却一直死死的护着麻卡帕因。
很痛,骨肉裂开来的痛苦就是这样吧?血不停的流,卡兹的喘息声带着潮湿,气管一呼吸就有什么在涌流,难道是肺被击中了?无法说话,但他紧紧抓住麻卡帕因的头把他按在身下掩护的力气还是一样的巨大。周围的警卫推挤开人群冲过来了。
从卡兹的手臂间看上去,天空里如此的湛蓝和洁白之间,一团红布的下方,向山的枪口死死的依旧在头顶盘旋,他的眼和脸近的好象在死亡的边缘也能伸手就能触及……
警察的直升飞机出现了,护在麻卡帕因身边的许多警卫开始朝着天空开枪。
走呀!向山!杀不了我了!你不走会送命的!麻卡帕因挣扎着想爬起来,卡兹已经没力量了,其他人已经将他团团围住,卡兹被从他身上搬开,脚步纷纷中,听到了美儿的哭声,听到了警察们如鸣炮一般的巨大的开枪声!
麻卡帕因再望向天空,他的身体一震,应该是被击中了!
向山的身体一翻,如此轻盈而不可思议的反转一下,正立起身子,然后那停驻在空中的直升飞机以超过警用飞机的速度飞离了这个玫瑰园。
血喷流着,意识随之而去,还记得自己侧了侧身体,想去寻找什么。
记得,最后看到的是一张冻结了的苍白的脸。
雪梨。
双眼冰冻的看着被飞机丢下来的红色标语布,沾满了向山的血的异样腥红。
雪梨离开纷乱的玫瑰园之前专门去看了看卡兹,然后打电话给罗伯:新闻界那边的口径暂时封住!一直到坐在车上许久许久,都在喃喃着:为什么?!为什么?!
从抬头望到那架直升飞机一直到眼睁睁看到向山的瞄准,麻卡帕因的倒下,再看着向山中枪,看着他离开,看着麻卡帕因和卡兹倒在血泊里!
她看着手心里一直攒着一块餐巾纸,不长的指甲已经把细软的纸刺破了,抓伤了自己的皮肤,保养的高贵的苍白的肌肤刻上了刺目的红痕。突然她捏紧了那团纸,狠狠的一拳砸上窗玻璃,防弹玻璃不会碎,只是那陡然的巨震,让跟随在身边的四个秘书都垂下了头。因为那玻璃的没有动静而更怒火喷发的雪梨举起身边的冰桶连着里面的冰块和酒瓶一起砸上去!
砰!
司机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而猛的踩了一下刹车,在一个秘书的低喝训斥里,车又发动了,只留下车道边碎成一地的防弹玻璃碎片,砸出车窗的冰桶冰块香槟,带着一扇没有了玻璃的汽车,在雪梨沉默的压力里朝着郊外开去。
***
参议员在庆祝仪式上被训练有素不明身份的杀手袭击!杀手一直未被抓住!
拒绝做出任何说明,各处发言人都保持「正在调查」的口径。掀起了风波的政坛里,新闻媒体如疯了一般,马蜂般奔忙。
不久之后,国会议长与联邦调查局局长联合召开记者招待会发表声明:初步认定是因为年初发生的军火走私案而引起的犯罪分子的报复行动,所幸参议员阁下因为保镖的有效防护而仅受轻伤。
啪——!
关掉电视,将脚放在沙发那一端特意放置的软凳上,那根本不严重的伤口虽然不至于能让他滞留不走,向山知道自己等待的并非是追上门来的警察,而是雪梨。
在加拿大境内罗布森山脉下,滑雪的季节已经过了,寂静的有着缓慢的春天的小镇里,住在用杉木盖的小屋子里,没有一个人在身边,唯有手臂上带的刀,枕头下放的枪,还有一袋已经缝合的伤口需要的药和注射用具。
入睡,醒来,看电视,吃这里难吃的食物,再看看窗外蓝的发绿的天空。
静静蜷伏,治疗,无论雪梨是否发现,不管她是否允许,麻卡帕因这个人,杀定了!
雪梨来的时候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看了看他的伤口,然后打了个电话,叫人开了一辆大型的房车来,把向山躺着拉回去了。
闪亮的不夜城西雅图,从酒店的落地窗映照着整个城市的灯火。面对着海峡,灯塔高高耸立,看不到月亮,距离自己的家于万公里。腿上的伤有一点化脓,子弹虽然取出了但消毒不够,正好在小腿的肌肉中,骨头没伤却使肌肉运动不良。几天的集中治疗之后,向山已经可以自己行走了。
踏在柔软的地毯上,为什么要给让人踩在脚底下的地毯上安排这么多花呢?
玫瑰。
一朵缠着一朵,枝叶缠绕,红是红,绿是绿。
很柔和的颜色,红和绿中都透着暗灰,变得不那么清楚明亮起来,暧昧了,似乎叶缠着藤,藤结着花,花分五叶,叶叶连花。
雪梨打开门走进来的时候,向山一直盯着她脚下的地毯。